董惜雪蓦然抬头。
这人的直觉太敏锐了。
霍野显看到了她诧异的表情,深深看她一眼,话音一顿,“不过那又如何?身份这东西,只是诓骗世人的把戏。前日我还是狼崽子,今日我就是定北侯。所以……”
“不管你是甄二娘子,还是贾二娘子,只要你没有害我之心,本侯不会再追查你的身份。”
“多谢霍侯信任。”董惜雪一愣。
这霍野,倒是比她想象的,更为豁达和磊落。
她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手中的瓷杯上,“我知你有必行之事,我也是。正如你所说,我一小女娘想要行事,孤立无援;而你久不在京城,对世家利益纠葛也不甚清楚。但你我毕竟所求之事不同……”
“那就无需彼此牵扯,生死自负。”霍野高高举起手中瓷杯。
“好,生死自负。”惜雪也举起手中瓷杯,遥遥相碰。
她话尚未说完,霍野倒明白了。
是个聪明人。
霍野看着眼前这女子。
她眼眸清亮,如同璀璨星辰,面色沉静如静谧湖水,平静却深邃,竟连他也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光亮从窗棂处透过,洒在她身上,仿佛为她撒上一层金纱。微风轻轻拂过,发丝随风而动。
她就这般静静地站在,却似藏着苦痛和悲伤。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霍野忙开口:“我不会追究你身份,但我有两个条件……”
“霍侯,请说。”
得他允诺不追究身份,董惜雪心中也松了松。只不过,她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第一,我需要彼此坦诚。”霍野对上那双晶亮的眼眸,缓缓开口,“局势瞬息万变,你我所为之事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深渊。如若彼此猜忌,那只会互生嫌隙,更不提彼此相助。如若方便,提前告知所行之事,也让对方能提前查明,有备无患。”
“我也正有此意。”惜雪抬眸,“以后行事前,我会提前给你书信。”
霍野颔首。
许是在甄府过得尚可,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竟有了光亮,手臂上的伤痕也渐渐淡了。
话音一顿,他继而说道:“第二个条件……”
看她神色紧绷,霍野哂笑一声:“能否不要叫我霍侯?”
董惜雪一怔。
就这个……
还叫条件?
这人……
她揉了揉眉心,按下心绪翻涌:“那叫什么?”
“我叫霍野,祸害的祸,朝野的野。”
这话说得放肆,落在有心人耳中,那是杀头的大罪。
可就这样,被这人,漫不经心的说了出来。好似随口说着樊楼新出的菜品,王家二郎家新酿的饮子。
“分明不是祸害的祸,又何必妄自菲薄?”她轻声说了一句,对上那一双眼眸。
这一双幽深黑亮的眼眸,分明有着炽烈的野心,有着满腔的愤恨,还有着那一腔的愤世嫉俗……
“我排行十一,你可叫我霍郎君,或者霍十一郎。”
她没再开口,只向他伸出手。
“什么?”霍野看着她娇小的手掌,朝边上寒江看去。
这是几个意思?
握手言和?
这是京城最新流行的?
寒江朝他使了个眼色,见他不动,还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霍野慢慢伸出手。
董惜雪也是一愣,但随即明白过来,这霍野怕是误会了。
她可没有这意思。
她指向他胸口,压下心中的笑意,开口说道:“霍侯不是来送合作的诚意吗?你怀中的帖子都要跳出来了,还不拿给我?”
霍野此时也明白过来,他恼恨朝寒江瞪去。
瞎指挥什么?尴尬了吧!
不过,看到她眼眸中那莹莹点点的笑意,面颊上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只觉光也亮了几分。
一个小女娘而已,不要太计较这等小事了。
“原来你要这个,我还以为……”他笑了笑,从怀中掏出赏花帖,递到她手中。
他原还想借这帖子拿捏她一下,没想到小女娘眼睛太尖,没给他机会。
董惜雪看着赏花帖上“忠庆王府”赫然四个大字,忍不住捏紧了帖子。
眼见她脸色沉了下来,霍野深深看了她几眼。
忠庆王府……
她为何看到后,是这副神色……
既有伤痛,又有哀痛,甚至还带着几分恼恨……
“这赏花帖我收下了,我会去的。”
看她很快平复了心绪,霍野也不便追问,他抬手拍了拍手掌,一女子推门而入。
这女子身穿一身黑色劲装,面容轮廓分明,眼神冷冽如冰,手掌有老茧,显然是经过常年的磨砺。
“这是月雨,来自陇西。从今往后,她可护你周全。”
“多谢霍侯……”话音一顿,她想起刚才的话,忙改口,“多谢霍郎君。”
霍野挥了挥手,示意她无需在意,他单手撑地,随手拿起茶盏喝了:“你好歹是我名义上未来夫人,我这名头虽不管用,但吓吓人还是挺有气派的。我总不能让我的未来夫人还被人欺负了,还要去京兆府告状吧?有月雨在你身边,你也随时传讯给我。”
董惜雪抿了抿唇,没有推辞。
她所行之事太过冒险,正是需要人的时候。
“欠你一个人情。”她淡淡掀唇,“只不过,你如何知我会收了这赏花帖?”
“昨日看你样子,就知你对你这嫡姐诸多不满,而以我对甄太傅的了解,他是不会将这等好事落在你头上的。本侯是武将,这花啊草的,不喜欢,还不如送你讨个人情。只不过这人情将来是要还的,你说对吗?甄二娘子?”
“被你猜中了。”董惜雪开口,一时不知是该夸他,还是赞他。
能将这等讨要人情的想法堂而皇之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