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琦玉,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袅袅香气中,静兰为惜雪倒了一盏清茶,看着书信,忍不住开口:“这是哪个娘子写的字?竟这般好看!”
“娘子?”
“是,婢女虽不识字,可这字分明就是娘子写的。”静兰指着那笔画,“如若是男子,最后一笔常是顿促有力,而娘子写得往往轻柔很多,收尾会上扬。”
她指着一处:“就像这个!”
惜雪心中蓦然闪过一个念头。
轻飘的,可却那么真实,真实得让她不敢相信。
她的字是阿娘启蒙,自认的阿娘笔迹。
王府女眷只有几人,女奴更没可能。这封书信被阿父珍藏多年,定是他珍视之人所写,而这人不是阿母……
脑中似被一道惊雷劈中,她缓了半日,终是不敢再去深想。
她见静兰站着,忙收拾好慌乱的心绪,低低开口:“你认字?”
“我爹是秀才,只不过一直考不中,只能做一个教书先生。”静兰羞涩笑了笑,“阿爹说,女娘也要识几个字,说不定将来也能派上用场。”
说话时,她从怀中取出金簪,“这个我不要。”
“我既赏了你,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惜雪掀唇。
静兰摇头:“昨晚我见你冒死去救福伯,当时我就想,只要我真心对待女娘,如果有一天我也被困火中,女娘也会义无反顾来救我的。”
“阿爹说,任何事都要将心比心。”
“我今日若受了这金簪,那今后我的命就只值这金簪。”
话音一顿,她原本低垂的头抬起:“可我想陪着女娘,不做金簪,只做静兰。”
惜雪豁然抬头,心中似涌入一股暖流,她看着神色真挚的小婢女。
过了良久,眉眼中有了淡淡笑意,拉着她的手,眼神坦荡:“好!我们一起,既要得金簪,也要做堂堂正正的小女娘!”
静兰松了一大口气,咧嘴笑了起来。
“你阿爹既是教书先生,又为何将你卖入王府?”
“阿爹娶阿娘后就生了我。但阿娘病死了,我有了后娘,也有了阿弟。”静兰垂下了眼,掩不住的失落,“后娘说家里多了嘴,阿爹养不起家。就将我卖到王府,给家中补贴……”
“你阿爹不拦着?”惜雪皱眉。
“不是!不是!”静兰眼见她眼中厉色,拼命摇着手,“阿爹不同意,是我自己想来。”
面对惜雪疑惑的神色,她轻声说:“阿爹说,如果我一辈子待在村子里,见识就只能在村子里,也见不到好的儿郎。而且我出来,只要我干活卖力,总能攒到银子。等攒够嫁妆,我就能嫁自己想嫁的儿郎,从此再不看后娘脸色!”
“小小年纪,就想着攒嫁妆?”惜雪不由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小女娘。
和其他弯弯绕心思的小女娘相比,静兰倒是独一份的清醒。
她抿嘴轻笑,“那你可遇到好儿郎?”
“女娘,你莫取笑我。”静雪面颊闪过一抹羞涩,“王府每年都会有赏花宴,来的都是权贵公子。可我看着,也只有定北侯才是好儿郎!”
“哦?霍野?”惜雪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他好在哪里?”
“他长得好看,眉眼之间都是英气,不像京城中的儿郎。”静兰扳着手指头,“而且,他疾恶如仇,那日赏花宴将傅郎君罚了,真是畅快。傅郎君既和郡主定下婚约,却又和大女娘牵扯,就连我都看不上。”
“可你不怕他杀过人?”
“杀过人才好,这样他的娘子就不会被人欺负。如果一个儿郎连女娘都不能保护,要他有何用?”
惜雪被她的话逗笑了。
“最重要的是,”静兰转眸盯在惜雪面上,“他眼里是有女娘的!”
“胡说什么……”惜雪蓦然一惊,她取笑了半日,原来这丫头在这里等着她。
要不是已命月雨查过,知道她是董忠的干女儿,她都要以为静兰是霍野派来的。
“那日在赏花宴,他可是让女娘坐在身旁,这可是大娘子才有的待遇,说明霍侯是真心想迎娶女娘。”静兰说得认真,“而且女娘说话时,霍侯一直盯着看你,其他小女娘他连瞅都没瞅一眼。这不是好儿郎又是什么?”
蓦然之间,惜雪心中一动。
那日在京兆府牢狱,因董安邦掘了他阿父阿母的墓,她几乎被气疯。
当时的她,眼里只有恨,朝霍野手背上狠狠咬下去。
想到那日场景,不知为何,她心口“砰砰砰”跳了几下。
“谁先动心谁就输了,女娘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惜雪站起身时,眉眼已恢复往日肃冷,“这句话,你要记住。”
“不管将来你的儿郎说多少甜言蜜语,你的靠山,唯有自己!”
静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还有,”惜雪缓缓抬头,轻轻拂开她额头几缕散发,“并非权贵公子就都是良善之人,也并非山野村夫都是草莽无知。想要识人,不能光看身份,更要看其言其行!”
如果前世有人和她说过这些话,她也许就不会伤得那么痛。
“霍侯惩罚傅司辰,也许并不单单为我出气,也许另有目的。”惜雪唇边笑意收敛,“他有护人的本事,可为何要护我?即使他愿意护我一时,可愿意护我一世?”
“而我,为何要他护?”
“我就没有护自己的本事?”
静兰被这话震得瞪大双眸,她朝惜雪看去。
她就站在对面,一袭白裙,淡淡的眉,淡淡的眼,面容恬静。
刚才说的话,却一道光亮划过她心头,震得她心跳的厉害。
可她的干爹说,小女娘只要有了银子,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金簪也是他让还的,到底谁的话是对的?
惜雪看着她迷蒙眼神,唇边抿起一点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去开门!”
她恍若醒来,忙打开房门。
门房在门口垂首而立:“女娘,傅郎君来访,主君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