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沉,不久天空就下起一场暴雨。
烛火摇曳中,简后捧着那幅稻米图:“真像,真的太像了。”
掌事姑姑为她松开发髻,轻声劝道:“五公主跪求了半日,皇上都未曾召见。您看……”
“她自己应下的赌约,难不成还想反悔?明日就送她出宫。”简后拭去眼角的泪,“今日甄二娘子逼着惜雪应下赈灾放粮一事,不知为何,本宫竟觉得她说话的语气,像极了阿姊。”
“您难道没想帮帮郡主?”掌事姑姑轻声说道,“甄二娘子也太狠了,一开口就说要郡主赈灾放粮,这不是要掏空董家吗?听说郡主回去大哭了一场,很是伤心。”
“舍了点身外之物,换来她将来二十年的美名,难道还不值?”简后目光悠悠,“况且董家的那些家私也未必见得多干净,还不如捐了干净……”
话音一顿,她看向屋内烛火,“你帮本宫去查一件事……”
……
风雨之中,一柄雪白油纸伞停在了门口。
一双白皙的手轻轻叩响三下,门被打开。
“甄二娘子,你怎么来了?”
惜雪收了伞,看霍野匆忙要穿上衣衫,神色有些窘迫。
“需要再施一次针。”她挪开目光,面颊不知觉红了。
虽重活一世,但她从未和男子有过这般亲密接触,转眸问寒江:“你可会针灸?”
“我可不会。”寒江慌忙摇头,突然“哎呦”一声拍着自己脑门,“我突然想起来有点事。”
他说着将铜盆塞到惜雪手中:“麻烦甄二娘子了。”
门倏然被关上,一时间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其实你不用来,我都快好了。”霍野轻轻晃动着手臂,烛光照得他肌肤黑亮,身上没有半分赘肉,更显男儿阳刚之气。
“那我走了?”
他手臂蓦然停在半空,浓眉间隐有痛楚。
“你怎么了?”惜雪忙走到他身后,轻轻按压伤口附近穴位。
她指尖微凉,触到他肌肤的一瞬,感觉都要被烧起来,她忙缩回手,回身拿银针落在几处穴道上:“你先不要动。”
他常年习武,身材强壮有力,此时全身紧绷,更如同一块铁板。
“我说你不要动,你也不用如此紧张。”
几处大的穴道已落针,惜雪低头看向他的伤口:“伤口已不再流血。但我也略懂皮毛,不若我去求简后,让御医看看才好……”
她的气息如一柳絮吹拂过来,痒痒的,可霍野不敢动。
眼前的小女娘虽不古板,但骨子里尤重规矩,否则此时耳尖也不会红得像滴鲜血来。
“本侯信不过御医。”
惜雪良久都没说话,当年平辽王就是死在宫中御医之手,她失言了。
“我怀中有金疮药。”看她低垂着头,霍野开口,“你帮我取了。”
她没多想,伸出手进入他怀中。
可倏然抬起眸子:“你右手伤了,可左手也能拿药……”
霍野一怔,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想到,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左手也有扭伤,只是不重罢了。”
看她疑惑眼神,他轻声叹气:“我知道男女有别,你我虽有婚约,但毕竟是假的,你今后还要再嫁人。今日之事是我设想不周,寒江很快就回来,你先回去就是。”
门口偷听的寒江暗暗竖起大拇指。
以退为进,高明啊!
明年他就能抱小主子了。
说这话时,霍野鼻音中还带上几分委屈,看着他背后那道刀伤,惜雪生出几分愧意:“你伤了,少说话。”
她打开金疮药瓶,小心翼翼撒在他伤口。
霍野略一回头,就看到她肤色莹白如玉,睫羽如扇,凝神为他撒着伤药,纯净得一尘不染。
他突然想到,如果她能一直伴着他该多好。
这念头一起,就似生出根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头,让他忍不住再想靠近一点,再想靠近一点……
“抬手!”惜雪感受他灼灼目光,面上几乎要烧起来。
但想到现在他的伤势,她小心翼翼从后为他包扎,可再往前就犯了难。
这需要穿过他的手臂。
这等姿势未免太过亲密……
“我自己来,你歇着就是。”霍野看她的手滞在空中,伸手想接。
“不用,你手不方便,最好不要动。”不想身后的小女娘弯下腰,环着他的腰,给他缠上伤带。
她的黑发垂落,轻轻扫过他大腿,惊得他连眼皮都不敢眨。
尤其是少女的气息打在他身上,竟如同一颗火星子,要将他整个人都烧起来。
“包扎好了,记得忌口,还有不用用力。”惜雪见他始终动都不敢动,心中不觉松了口气。
也不是她一个人这般紧张……
她打开门的一瞬,门口一人“轰”跌了进来。
“茶水……刚泡的……”寒江说得语无伦次,低头一看,手里连个托盘都没有,哪里来的茶水?
“我送你。”霍野披上外袍,瞪了一眼寒江,想接过她手里的油纸伞。
“不用,我自己能回去。”惜雪只觉面颊滚烫的厉害,她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尤其和霍野在一起时,心口更跳得厉害。
“你现在是本侯的御医,本侯总要护你平安。”霍野没给她思忖的时间,为她撑开伞。
夜色如墨,雨势渐小,细细密密的,被风一吹,纠缠在一起。
就如同他们两个的身影,投下两道长长的影子。
快到之时,看到门口站着的人影,他的脸色倏地黑沉下来。
听到动静的人也转过身,看到她们,也掩不住的惊讶。
“你怎么在这?”霍野冷冰扫去,眸中没有半丝温度。
傅司辰被他淡淡的一眼,后背汗毛都竖起来。
但看到惜雪在旁,他还是挺直脊梁,硬着头皮回道:“回禀霍侯,我有事想请教甄二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