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澜垂头,咬住下唇,藏在袖袍中的手攥到发白。
指甲刺入掌心后折断,她也感受不到疼痛。
此刻最痛的,是她一颗刚刚展开想要彻底与温暖相拥的心……
原来人难过到极致。
那肉做的心脏是会真实地抽痛的。
为“情”之一字而肝肠寸断。
好痛,真的好痛啊……
林芷澜低着头,身躯颤抖。
陆沐筝关切问道:
“怎么了澜儿?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你不要吓我啊。”
明明前一刻林芷澜在她眼皮子底下还好端端的,怎么一眨眼的光景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莫非她身上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奇毒?
陆沐筝大大方方的关切更是让林芷澜无地自容。
她居然卑鄙地对着好友产生了一秒钟的嫉恨。
而且,她刚入职,刑狱司的制服尺码对她来说都偏大,新的还在做,她身上穿的这件还是陆沐筝的颜色相近的官服呢。
泪眼盈眶,林芷澜苍白着一张脸,勉强地露出一个笑容:
“没什么,我就是被吓到了,又是中毒又是库房突然起得大火,我生怕刑狱司内部也出了奸细,有些心慌罢了。”
林芷澜的目光落在了陆沐筝左小臂上。
那儿有只巧夺天工、完美无瑕的臂钏。
底座不是寻常又俗气的金银,而是由有价无市、可保人百毒不侵诸邪不染的黑犀牛角磨制而成!
近二十年来,已难以寻觅黑犀牛的身影,手指甲盖大点的犀牛角都能卖出天价。
连皇室中,预备下来的量也只够梁帝发了急病的关头省着点用。
拿来做陆沐筝臂钏主体的犀牛角的价值已经够养一支军队了。
而且,在犀牛角上盘盘旋旋的,是颗颗饱满无瑕的东珠,可谓是极品中的极品。
东珠不要钱一样绕了一圈又一圈,镶嵌成不同的造型,重重叠叠,美得像件天宫神仙的神器。
陆沐筝是出了名的穷,天天省吃俭用的,估计还买不起臂钏上最小的一颗东珠。
必是人送的。
谁能这么大手笔地弄到如此精美珍贵数目如此之多的东珠?
在最大的一颗东珠上,还精巧地雕刻了东鲁的图腾——蟠螭。
姜烛,一定是姜烛。
可姜烛明明是亲口跟林芷澜说了对陆沐筝没有男女之情啊……
另外,东珠臂钏,好像是东伯侯传统的聘礼之一,只是历代以来,都没人有过这般豪华惊人的规格。
林芷澜如被油锅煎熬。
死了活,活了死。
有什么昂扬着渴望新生的东西,被无情地扼杀。
姜烛哪里知道在短短的时间内林芷澜遭受了世间最痛苦的凌迟,淡淡道:
“不用怕这怕那的,刑狱司处理的都是世间最复杂最凶险的案子,等于是一只脚迈进了鬼门关,要是害怕,不如趁早离开来得轻巧。”
姜烛也没觉得自己在放狠话要批评林芷澜。
就是简单地分享一下经验之谈。
可能是因为他的语气过于平淡,听起来非常冰冷。
尤其是林芷澜听得就像姜烛在厉声凶她指责她。
说到底,姜烛还是那个姜烛,没有变化,是林芷澜的心境变了。
她先动了情。
便等于是把伤害自己的刀子递到了姜烛手上。
闻言,林芷澜做的一切防守成了一个白费力气的笑话,眼泪簌簌而下。
像晶莹剔透的水晶。
鼻子、眼尾哭得红红的。
宛如西子捧心。
世间的男人们看上一眼,心便也要跟着碎了。
冷知识,姜烛也是男人。
所以姜烛莫名地跟着心脏一抽。
林芷澜含泪控诉道:
“好,你嫌我拖了你的后腿,嫌我太废物,终于直说了?还是讨厌我想赶我走,不想让我碍你的眼!”
姜烛默然。
心底是否认的。
却又不知说什么才能正确地表达内心,止住林芷澜决堤的眼泪。
还觉得林芷澜这一场泪落得让他摸不着头脑。
干脆选择了沉默。
男人的沉默,女人委屈的雪上加霜。
还是陆沐筝忙递了巾帕哄道:
“哎呀我的小公主,可别哭坏了身子,谁嫌弃你啦?谁敢嫌弃你?姜烛坏,我帮你打姜烛。”
说着还真轻打了一下姜烛的小臂。
姜烛和林芷澜在此共脑了:真xx丢人啊。
陆沐筝就是在把她当三岁小孩儿哄吧,太丢人了。
丢人丢到林芷澜瞬间停下了哭泣。
她记得,大公主长到学走路的年纪,洛韶敏分外看重这个来之不易的心头肉,紧张到不正常了,做梦都梦到有人在害孩子。
大公主初学走路还不太能控制方向,直直地撞上了一颗老梨树,歪歪大哭。
洛韶敏马上用血肉之躯一正一反扇了老梨树两巴掌,还说“梨树坏,打梨树”。
这天底下还有被个傻子当傻子哄更丢人的事吗。
陆沐筝心想:切,姐这叫大智若愚。
姜烛要能听到她的内心活动,会反驳:你是若智。
陆沐筝趁着林芷澜换气的当口,赶忙转移注意力道:
“好了,我们先聊正经事。首先王家四口人的尸体我验过了,尸体特征也和我在松林县办的案子做了对比,很有趣,两种从死者身体里提炼出来的残存毒物,好像产生着递进发展的关系,主要成分有极大的重合。
并且,王家的毒性比松林县的毒重,松林县的毒的致幻、安眠效果却比王家的轻。”
为了打姜烛的脸,显现出本事,林芷澜急哄哄地强大:
“所以,王家四口人的尸体死状并不怎么痛苦扭曲,好像没体验到什么痛楚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