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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皮(2 / 2)

稍稍安定了些。“我们这样不是办法,还是想法子出去与大监会合。"郑明珠拉着男人的袖口,来到铺子二楼的厨灶中。

郑明珠三两下脱下自己绵软的外衫,丢在一旁,身上只剩下素色的中衣衫。她抓起一把锅坑的炉灰,尽数扑抹在洁净的中衣上,随后是脸颊、颈子,双手。最后搓揉着发髻,凌乱不堪。

除了身量丰润,看上去倒真与灾民一般无二。“你的衣服倒是不用脱,本就是破旧的……“郑明珠端祥片刻,又抓一把炉灰,抹在男人脸上。

萧姜不备,尘土呛进鼻腔,低低地咳着。

郑明珠扯下他蒙眼的麻带,瞧见了这人眼尾因咳嗽而渗出的一颗泪。她如法炮制,同样抓乱了这人的头发。

萧姜紧闭双眼,浑身黑灰。她动作并不温柔,男人便举起双手作躲避姿态,又那副像被欺负了的模样。

挺狼狈的。

郑明珠见他这样,方才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恐慌感,才彻底消失了。“走吧。”

两个假叫花子出了街,混迹在灾民里,沿着街道前往秀清坊外坊。蹭上炉灰的头发炸起来,像是两只翘毛的鸭。郑明珠扣上萧姜后脊,往下压,叮嘱道:“你学的一点都不像,饿了很多天的人是直不起腰的。”

男人闻言弯下身子。

郑明珠也如此。

两人佝偻着走了好几条街,眼瞧着就到外坊了。灾民们喧闹嘈杂的声响没有衰减,反而越来越大。他们走在宣平门附近,没料到又一大帮人流涌入,被裹挟其中,顺着人群走。

“阿!”

脊背忽地一痛,像是被硬物砸中。郑明珠吃痛,立刻回身去瞧。无数张陌生无神的面孔中间,有两人目光如鹰,紧紧盯着她。该死的,不会是来杀她的吧。

萧姜也察觉出不对,握住郑明珠的手腕,挤开人群向前走。“瞎子,这边。“她指挥方向。

“嗯。”

前方是人群,后方也是人群。周遭水泄不通,弥漫着浓郁泥土气味。不知过了多久,人群终于稀疏开来。

只是被裹挟着走了太久,早已远离了秀清坊,甚至顺着宣平门出了长安城。躲掉人群,却没有躲掉那几个伪装成灾民的人。这些人站在二人四周,虎视眈眈。

”……”

郑明珠颈间又被硬物砸中,眼前发晕。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瞧见萧姜解决了其中两人。她知道敌不过,硬撑着拽着身旁的男子跑远。最后躲在茅草剁里,昏死过去。

“上山采蘼芜,

下山逢故夫……”

陌生哀凄的小调回荡在耳边,老者声音沙哑,一遍又一遍,只这么两句。郑明珠缓缓睁开双目,入眼是宽阔的蓝天,还有缀着黄叶的枯枝,没有云。身下摇摇晃晃,吱嘎吱嘎地响,像是板车破旧的轴轮。脖颈酸涩钝痛,头脑晕胀。

一时间,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郑明珠强撑着身子坐起来,看见四周丛林茂密,尽是枯草黄叶。景物向后滑动,她在一座露天的板车上。

一头青壮的牛拉着车,板车前坐着个佝偻老者,戴着草帽,手持赶车牛鞭。哼哼着曲。

恰好,牛拉了一坨粪。掉在板车上,滚到她手边。给我干哪来了?

郑明珠垂眸,在看到萧姜也躺在板车上时,瞬间安宁不少。她没敢惊扰那个老头,只悄悄摇晃着萧姜,好半晌人也没醒来。这时,她才注意到,萧姜唇色泛白,周身滚烫。

像是,得了疫症。

不是吧,早不得晚不得,偏偏这时候得。

郑明珠转头,又打量起那赶车的老头。这老者头发花白稀疏,满面皱纹,像是年过六旬。

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也不像坏人。

“那个…老伯?"她试探着开口。

老者转头,看着坐起身的郑明珠,惊到一个规趄:“哎呀,你这女娃,咋又活咧?”

“你,要带我们去哪?"郑明珠皱眉。

“带回家。"老者毫不犹豫地回答,随后他又觉得可惜似的,看着郑明珠叹气摇头,“我儿子没媳妇了…”

方才,这老头是以为他们死了,才带走的。郑明珠一番盘问,得知。这老者是从渭南郡南边来到长安的,是个运尸人。回去时,恰碰见宣平门前处理得了疫症的尸体。从死人堆里,把她和萧姜给挖出来的。

如果不是这老者,她和萧姜只怕早被当作尸体给烧了。“你带走我们两个的尸体要做什么?“郑明珠想起老者方才那句“儿子没媳妇”,心头升起一阵恶寒。

“配阴婚。"老者笑着答,“儿子、闺女都得疫症死咧。”“他们一个十五、一个十七,都还没成亲。没成亲的娃娃阎王不肯收。”老者说起此事,无半点伤心之态。

郑明珠这才意识到,这老者似乎心智有缺,天生痴愚。“那你怎么就挑中了我们?”

“你俩长得俊,我闺女小子见了喜欢。”

郑明珠第一次这么感谢自己这张妈生脸。

“可是我们没死,你要怎么办?"她缓缓抽出萧姜袖口的软剑。痴愚者不可控,若老者暴怒,真杀了他们也有可能。老者像是听不懂,愣了片刻。随后起身走到板车后,蹲在萧姜旁边。“没事,他快死了。”

“只配一个,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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