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撞见
当日,郑明珠随流民走失,几个月音信全无。所有人都说她丧命在外。
从最开始的希冀到失望,也在这几月中。心头萌动的种子,被彻底掐灭。再见的那天,郑明珠粗布旧衣,在人群外呼喊他。那一刻的心心情竞不是喜悦,是畏惧。怕失去,怕得而复失。萧玉殊神色凝重,没有半分顽笑的意思。
“我想亲自去看看。”
尚未泥足深陷,仍有转圜余地。郑明珠本就对他无情,他也未必有龙争虎斗的资质。
他给不了她想要的。
各奔前程吧。
思量出话中的另一层意思,郑明珠笑容僵在脸上。他不想做皇帝。
还是说,只是为了拒绝她?
无论他如何不情愿,可他最终还是成了皇帝。还对她做出…前几日的梦在脑中汹涌,郑明珠扶额,不敌这阵眩晕,向前栽倒。几息后,意识回笼。男人的手臂环抱在她腰背上,似是担心她摔倒,力道很大。
此情景竟与梦中有相似之处,郑明珠面色白了几分,挣扎起身。“怎么了?”
萧玉殊皱眉,只以为她流落在外曾受过伤,作势要去唤府中医士。郑明珠摇摇头,开口:“无妨。”
“今夜是我冒昧,叨扰殿下了。”
三更天寒,府中灯火寥落。长夜寂寂,因神思多虑而难眠的人,又多添了两个。
暑热将至,天气愈发沉闷。接下来的几日里,郑明珠没有进行下一步行动。萧玉殊亦有琐碎事务在身,早出晚归。只见过两三次,且都是匆匆照面,没能说上几句话。
实在是,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要是萧姜在,还能替她出些主意。
郑兰那边倒是不疾不徐,对晋王的事算不得上心,看不出她对这桩婚事的真实想法。
偶然几次交谈中,言语中会透露出对萧姜的问询。“大姑娘,别急。许是分别太久,晋王殿下才转了心意。"思绣在房内的石缸中添上几块冰,温声劝告,“而且奴婢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思绣不了解晋王,但对皇后可谓知根知底。郑明珠仍在为梦中事烦恼,没有接话。
“对了,武都乐间的那位孙娘子,已经接回长安。大姑娘打算如何安置她?″思绣问道。
“她在长安是有亲眷的,一切看她自己。”思绣应下。
二人正谈话间,房外来人禀报,说郑兰来访。她来做什么?
“进来。”
郑兰屏退左右,独自进入房中。
“大姐姐。”
“二妹来此,有何贵干?“人后,郑明珠懒得演这些姐妹情深的戏码。也知道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
郑兰不说话,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后思绣。
思绣见状,离开房内并关紧房门。
“说吧。”
“姐姐是直率人,我自然有话直说。“郑兰走近两步,压低了声音,“下次回宫时,能否请姐姐,把这个送去给四殿下。”说着,她自袖口中拿出一只小瓷瓶。
郑明珠蹙眉,疑惑地接过瓷瓶。
“这是什么?”
“四殿下身子虚弱,这是表哥新研制出的丸药,我特意求来的。“郑兰越说声音越小。
那瞎子身子虚弱?
看来郑兰还是惦记萧姜的。郑明珠轻笑,又问:“你自己送过去不就完了?”
“何必假手他人。”
“我与晋王殿下的婚约尚未定数,若被姑母知晓,怕会责怪我。”“姐姐与四殿下相处多日,姑母不会生疑。”“还望姐姐帮忙。”
郑明珠犹豫片刻,还是答允下来。
看郑兰的意思,对这桩婚事也不情愿。
“我问你,你可是钟情四殿下?”
郑明珠抬眼,盯着面前的女子。
没料到她会这样问,郑兰愣在原地,半响没吭声。…姐姐,慎言。”
“四殿下的前程,最好也不过是边地封王。你不介意吗?”郑明珠又问。若没记错,孟夫人是盼着郑兰入宫,为郑氏助力的。郑兰叹了口气,无奈地笑:“在姑母身畔多年,我与姐姐已见识多少昙花一现的宠妃了?”
盛宠风光一时,结局大多寥落。
如今皇后权柄在握,昔日宠妃更如履薄冰。想起自己在梦中的处境,难免浮现些兔死狐悲的心绪。郑明珠面色发冷,缄默良久。
再难,也得去做。
“你走吧。这药,我会送到。”
“多谢姐姐。”
接下来一段时日,市井中有关皇后干政的传言愈演愈烈。朝中几位激进老臣,要么谏言将政事交给晋王,要么催促立储的事,逼迫皇后退至宫闱后。终究是郑氏理亏,太尉也不能出面阻拦。
最后,椒房殿择了个折中的法子。
广召天下医士,为陛下根治顽疾。此令一出,流言平息不少。倒是朝中有宗亲,趁火添乱,提出借机替四皇子殿下医治双目顽疾。说这话的,是一位年过六旬的宗丞。平日里时不时便提些无关痛痒的谏言,这些奏疏大多石沉大海,没人在意理会。此次却不同,老宗丞谏言不久,便有朝臣纷纷附和。这些人中大多是儒生出身,常把礼义孝悌挂在嘴边。椒房殿不能在这当口与朝臣相悖,只能应允。此事,皇后交给了晋王来办。
为得就是给天下人看看,皇后与晋王同进同退,并无夺权之心。这些背后的算盘,众人身在局中,无法看清全貌。少府医署,
官署附近,是皇城里最嘈杂的地界,每日来往宫人作匠无数。医署坐落在北角,独占一殿,已算得上清静。
郑兰候在医署外,翘首以盼。
不多时,有身影自远处宫道而来。
“表哥。”
“药送过去了?"孟元卿问道。
“前几日交给郑明珠,应是送过去了。”
郑兰压低声音嘱咐:“表哥,姑母已经起了疑心,切莫再让宗丞进言。”“此处人多眼杂,进去说。”
广召医士的谕令下达后,天下名医纷纷来到长安,筛出那些滥竽充数的。最后留下三十几人,由晋王在医署接见,以表对陛下病情的重视。此刻,医士们尚未进宫。署内四处安静,唯有内殿时不时传来说笑声。“草药之间,相生相克。也因各人体质不同,需要斟酌用药。”“有些毒,没有解药。只能靠另一种毒物来压制。”“这算是以毒攻毒?”
郑明珠询问。
“哈哈哈哈,姑娘说得极是。”
今日轮值的,是位性情开朗的老药丞,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