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惜年没有理会唐绾的挑衅,她转身对李福田道:“李公公,宣旨吧。”
李福田微微颔首,不急不慢地展开手中的卷轴,“太后懿旨,贵妃身子有孕,不宜操劳,特收回协理六宫的之权。
现后宫无人可托,后宫诸事由荣宁长公主替哀家打理,荣宁长公主的意思就是哀家的意思,一切事宜,皆可决断。”
话落,卷起卷轴,颔首恭敬递到沈惜年手里。
众人皆是一惊。
虽然沈惜年贵为长公主,但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也不是后宫的嫔妃,无名无分管理六宫,怕不会让后宫信服。
“嘶啦——”
一声尖锐的布料撕裂声。
唐绾脸色大变,尖声叫道:“皇上明明答应过本宫,怀上皇嗣就封臣妾为皇后,这管理六宫的权利,怎么就给她了?她一个长公主,管理六宫,名不正言不顺!”
李福田神色一冷,语气明显没有刚才和善,“贵妃娘娘,难道您要抗旨不遵吗?”
唐绾瞬间如被冷水浇头,清醒过来。
她紧咬着下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恨恨地瞪了沈惜年一眼,眼睁睁地看着沈惜年接过懿旨。
沈惜年屈膝一礼,恭敬地接过卷轴,“多谢母后信任,荣宁定不负所托。”
李福田轻声提醒,“长公主,太医已经在福康宫候着了。”
沈惜年徐徐道:“不急,有劳李公公稍等片刻,本宫处理完就去。”
李福田微微点头,退到一旁,不再言语。
沈惜年转过身,看向一脸不甘的唐绾,目光落在她手中已被一分为二的帕子上,悠悠开口,“现在,本宫能不能插手贵妃姐姐的事了?”
唐绾身子一颤,脸色煞白,“你想干什么!”
“贵妃姐姐随意责打嫔妃,实在是有违宫规。”沈惜年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按律当罚,来人啊!”
“你敢!”唐绾捂着肚子,声嘶力竭喊道:“你这是谋害皇嗣!”
沈惜年眉毛一挑,“贵妃姐姐,谁说本宫要谋害皇嗣?”
她语气一顿,目光扫过瑟瑟发抖的婢女,最终落在锦心身上。
“本宫自然疼惜皇兄的子嗣,本宫是要罚的,是你身边的婢女。”
沈惜年一声令下,两个太监手持长棍,面无表情地走到锦心面前,两个嬷嬷一左一右,牢牢钳住锦心的双臂。
“动手。”
沈惜年轻轻吐出两个字,锦心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长公主,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娘娘,救命啊!娘娘,救救奴婢啊!”
太监们下手不轻,锦心很快就疼得哭喊起来。
“沈惜年!快住手!”
沈惜年眸光如冰,睥睨着趴在地上的锦心,“你身为奴才,她是宫中的才人,是主子。
你自恃贵妃贴身侍女身份高贵,却肆意妄为,竟敢对主子动手。今日,本宫便让你知道,这皇宫之中,‘规矩’二字,是如何写的。”
唐绾脸色一僵,细密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仍强撑着气势。
她知道,沈惜年这是在指桑骂槐。
眼见锦心快支撑不住了,她挥了挥手,示意太监们停手。
嬷嬷们松手,锦心瞬间瘫软,衣衫凌乱,满脸泪痕。
沈惜年望向脸色铁青的唐绾,“贵妃姐姐,想必今日之事,是姐姐孕期心绪不宁,才会闹出这一场误会。年儿替姐姐约束下人,姐姐应该不会怪罪我吧?”
唐绾嘴角微微一抽,僵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自……自然不会。”
说完,她转身欲走,却又突然停下,回头看向唐绾,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哦,对了,贵妃姐姐,既然你身子有孕,理应多加休养,至于消寒宴,就不用姐姐费心准备了,姐姐好好在宫中养胎,自有本宫替母后准备。”
消寒宴,是北齐朝除了除夕夜宴的年度大宴,皇上在宫中亲自宴请百官,以示皇恩浩荡。
这场宴会的筹备与操办,向来都是由皇后亲力亲为,然而本朝皇上尚未册立皇后,因此消寒宴一直是由太后亲自筹备。
自从唐绾得宠以来,太后有颐养天年之意,皇上就索性将操办事宜全权交给了唐绾。
沈惜年夺走消寒宴的操办事宜,无疑是在打唐绾的脸。
看着沈惜年一行离去的背影,唐绾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锦心被人搀着,身体摇摇欲坠,“娘娘,长公主她分明是在故意针对您,今日之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要告诉皇上。”
唐绾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沉声道:“蠢货!告诉皇上?你是嫌本宫死得不够快吗?那是公然忤逆太后,你想让本宫死无葬身之地吗?”
锦心被唐绾的厉声斥责吓得一哆嗦,她连忙低下头,不敢再言语。
唐绾厉声道:“回宫!”
身后,陈渊搀着张才人,默不作声地跟在沈惜年身后,他步调不紧不慢,始终与沈惜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长公主,您就这样放过贵妃了?奴婢瞧着贵妃仗着有孕愈加没有规矩了。”司春忿忿道。
沈惜年拢了拢大氅的领口,呵出一团暖气。
“不急。”
阳光从墙垣琉璃瓦上洒下,把沈惜年的影子拉得很长。
“司春,山中猎人狩猎的时候,捕到小兽,往往会放掉,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司春表情不解。
陈渊低头一边走着,一边盯着沈惜年的影子,幽幽开口道:“要先养肥一些,再一举毙命。”
沈惜年脚步一顿,回眸看向陈渊的表情复杂,“看来三皇子也精通狩猎之道。”
贵妃而已,她要的可不仅仅是贵妃的命。
她要的是整个唐府给死去的慕醉全家陪葬。
司春领命,引着陈渊母子先行回了含章宫,沈惜年则随着李福田前往太后寝宫。
福康宫内,铸铜鎏金熏笼雾气袅袅,屏退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