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虽然谨慎多疑,但是个孝顺的人,为了母亲的安危,他终会走上这条路。孟婆可怜慕醉,把陈渊这把刀递给她,这把刀虽然还未开刃,但既然话本子里重活一回的事情都能落到自己头上,那孟婆让自己找的人,自然也不会错。
她相信,陈渊终究可以成长成一把,可以将唐家斩草除根的利刃。
想到这里,沈惜年松了口气,胸中畅快了许多,脚下的步子更加轻快。
太监掀开厚重的暖帘,沈惜年迈步踏入殿内。
陈渊紧随其后,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最终落在张才人身上。
此刻,她已经换上了沈惜年平日里较为素雅的衣衫,脸上巴掌印虽然明显,但涂抹的药膏使得原本红肿减轻了不少。
她紧紧地攥着手里的绢帕,神情惶恐地来来回回走动,手上的指骨在绢帕下显得更加纤细,绢帕已被揉捏得不成样子。
“娘娘,您喝口茶吧。”司春端着一盏热茶靠近,试图宽慰,“长公主马上就回来了。”
张才人骤然转身,手里的绢帕不巧挥落了茶杯。
“啪”的一声脆响,茶盏落地,碎片四溅,茶水泼洒了一地。
张才人吓得脸色苍白,急忙蹲下捡拾碎片,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娘娘,小心伤着,这些粗活让奴婢来做就好。”司春连忙阻止。
“不碍事,不碍事……”
“啊——”
张才人轻呼一声,抬手一看,指尖被划出一道细细的伤口,渗出一颗血珠。
“阿娘。”陈渊唤了一声。
一股夹杂着寒气的冷风随着陈渊的到来灌进屋内。
张才人抬头,看到陈渊,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渊儿,你来了。”
“阿娘,你受伤了!”
陈渊面色一沉,快步上前,一把拉过张才人的手,焦急查看她的伤势。
“怎么这么不小心!”
张才人另一只手轻轻覆上陈渊的手腕,不着痕迹地微微转身挡住伤口,柔声说道:“没事,只是小伤。”
她的目光越过陈渊,看到了他身后的沈惜年。
她顾不得手上的伤口,摇晃着起身,踉跄着走到沈惜年面前,眼中含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长公主!”
她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额头与地面碰撞,沉闷的声响在寝殿回荡。
沈惜年一惊,连忙伸手扶她。
张才人言辞恳求道:“长公主,求求您,救救我们母子吧!”
“姐姐别怕,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渊双手紧握成拳,压抑着心中肆虐的怒火,“是不是今天惊马的事?她要杀了我们灭口?”
张才人眼神游移,目光在周围的婢女身上顿了顿,嘴巴微动又欲言又止。
沈惜年立刻会意,“你们都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
婢女们领命,鱼贯而出,只剩下司春一人守在门口。
殿中,只剩下他们三人。
张才人这才从袖口里缓缓抽出一片抹额,颤抖着双手递到沈惜年面前。
那是一片男式抹额。
玄色绸缎上绣着一朵精致的莲花,花瓣用银线勾勒,周围环绕一圈细密的银色藤蔓,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沈惜年顿时愣住,如同遭到雷击,脸色唰地变得如纸般苍白,目光死死地盯着那条抹额。
半晌,她回过神来,一把抓住张才人的手腕,力度大得出奇,指尖泛白,指甲嵌进肉里,疼得张才人倒吸一口冷气。
“嘶—疼!”张才人吃痛地叫了一声。
“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沈惜年微微发抖,语气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恐。
陈渊察觉到沈惜年的异样情绪,连忙挡在张才人身前,“长公主,你弄疼我阿娘了。”
沈惜年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手,带着歉意说道:“姐姐,我只是……”
张才人揉着手腕,一脸茫然地看着沈惜年,打断她的话问道:“长公主认得这个东西?”
沈惜年怎么能不认得!
这抹额,是唐府暗卫的统一佩饰。
唐府暗卫日日去柴房,取走婆子端出来的一碗血,然后快马加鞭送到皇宫。
看到它,沈惜年就控制不住想起自己被割肉取血的惨痛。
沈惜年不答反问:“姐姐你为何会有唐府的东西,莫非你……”
张才人摇摇头,眼眶微红,声音哽咽,“我不知道这是唐府的东西,我只知道,这就是让我和渊儿性命堪忧的东西……”
沈惜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你先别急,慢慢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张才人细细讲来。
原来,被关在冷宫的张才人,不只忍受着孤独和寂寞,还要承受着整个皇宫的污秽,负责刷洗令人作呕的恭桶。
有天,当张才人清洗贵妃宫里的恭桶时,无意中捡到了这个抹额。
起初,她并没有在意,以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玩意儿,就随手扔在一边,时间久了,她也忘记了。
没过几日,贵妃身边的大太监张福金突然气势汹汹地闯入冷宫,口口声声说张才人偷了贵妃的东西。
他也不说丢了什么,只是见柜子就翻,见东西就砸。
张才人目光幽幽看着沈惜年,满腹委屈道:“我连冷宫的门槛都甚少出去,更别提踏足贵妃的椒华宫了,怎么可能偷了贵妃的东西呢!”
然而,张福金毫不理会她的辩解,见张才人迟迟不肯拿出来,一声令下,棍棒无情地落在她和陈渊身上。
张才人卷起袖口,露出手臂上一片骇人的淤青。
沈惜年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你们母子这些时日,都接二连三地经历了什么非人一般的虐待啊!”
张才人说,后宫贵妃独大,她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他们打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