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祝平安瞒着所有人亲自去了一趟白马寺。
世人无用,寄愿于虚无,空谈忧思哀愁。
金刚怒目,仍旧威严:菩萨低眉,仍旧慈悲。
祝平安站在一座古朴的栅栏前,低着头一步一步寻找着熟悉的字迹。
她伸手轻轻拂动红菱,动作小心翼翼,终于在某一处角落发现。
[祝平安要一世平安。
江肆风2018]
[希望祝平安小姑娘天天开心,看不看见我都没关系。
2019]
……
[神仙保佑祝平安]这里的笔迹显然顿了一下,洇开一团墨,写的人想了许久,[万事胜意。]
密密麻麻,写满了一个浪荡少年的赤诚。
最后一次,是2023年,上面的大字依然是替祝平安许的
在下面的一行小字却涂了又改,挤成一排,[要是她能看我一眼就好了。]
犹犹豫豫,写完了又涂掉了。
谁能想到,当年一中那个小霸王也会暗恋一个人六年。
明明他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看起来也最勇敢。
怎么就变成胆小鬼了呢?
祝平安眼眶蓄满了泪,要掉不掉的,手指轻抚过那些早已被雨水日光打模糊的字迹,就像抚摸曾经他手指的温度一样。
回去的时候,打到了一辆黄色出租车。
她偷偷掉眼泪,忍住没发出一点声音。
司机回头看了眼后视镜,犹豫着开口,“小姑娘长这么漂亮,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祝平安摆摆手,破涕为笑,软糯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要去看男朋友,很高兴。”
司机长笑,加快了一点车速,“那我让你早点到。”
她想起来前世,江肆风撞桥坠海,连尸骨都未曾捞到。
前世的祝平安,也喜欢了他许多年啊。
都记不清是哪一天喜欢上的了,只知道那天太阳好大,江肆风远远的把球从窗户丢到座位上,结果偏了,打碎了窗户玻璃,吓了她一跳。
结果他居然还笑,一双桃花眼潋滟,看起来很多情薄性的样子。
她那时候想,天哪,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啊。
等祝平安下车的时候,司机朝后笑了一嗓子,“祝你以后都别再流泪啊,笑起来更好看。”
她一滞,看到那个急匆匆赶过来的人,地上的影子连头发丝都是慌张的。
江肆风伸手把人拥进怀里,声音还带着委屈和憋闷,沙哑着,“你去哪儿了,一大早就没看见人。”
祝平安安静的靠在他肩上,叹了一口气,“去看了我们家傻子给我写了多少祝福啊。”
他一愣,耳朵却泛红。
小姑娘今天穿着浅紫的长裙,腰细的他一只手都能圈过来,绸缎般的黑直发垂落腰后,像误入人间的小神仙。
祝平安学着他以前的样子,掐了掐他侧脸,看起来那么硬挺的一张脸捏起来居然是软的,
“阿肆,我喜欢你。”她脸上因为急着回来还有细密的一层汗,声音轻轻的,像是怕江肆风不信一样,“很喜欢。”
他还有点紧张,听惯了表白的人现在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嗯。”
以前有那么多女生动不动就说爱慕他,他都不知道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拿的出手的地方。
嗯,还有脸皮厚吧。
江肆风忽然掐着她后腰靠近,极为恶劣败坏的咬了一口她粉嫩的唇瓣。
“喜欢老子是吧,那就要跟老子好一辈子。”
祝平安踮着脚亲了亲他绷的紧紧的侧脸,“啵~”一声轻响,印了一个口红印上去,“那就一辈子吧。”
他高兴的想欢呼,特别想狠狠的暴躁的把人亲一顿,但是又怕力气一大,把人弄碎一般。
只能用那双眼睛认真的注视着她,看起来快要哭了。
机场里的行人匆匆,每个人都步伐急促。
“登机吧,要来不及了。”
沈最摆了下手,朝外张开,做出一个噤声手势,右手指还在反复拨打着电话。
屏幕上短暂亮起光,很快又陷入了黑色。
他还是执着不懈,反反复复的听一个冰冷的机械音。
宋清梨站在远处好久,看他一次又一次的不放弃,执拗又可怕,又回头到处看,明显在找人的样子,像一个无措的孩子。
终归还是忍不住朝他的方向跑了出去。
她没失信,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离别。
她额前的碎发微微凌乱,轻轻喘息着站在沈最面前。
巨大的惊喜从脸上一闪而过,前一秒明明还焦灼的视线,一瞬间格外温柔,“你来啦?”
宋清梨轻轻点头,轻咬着贝齿,唇瓣几乎都要被咬出血痕来,努力憋着哭腔。
他弯腰,伸手点了点她唇瓣,“松开,疼不疼?”
一句话就把她憋着好好的情绪瓦解了,宋清梨终于忍不住低头,眼泪珠子往下落,却死死憋着,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太好了,以至于往后的路,要怎么忘记这样一个人呢。
沈最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厉害的人,漂亮的,身材好的,有钱的。
回忆起她来,只是青春里一个模糊的不能再模糊的侧影吧。
“抱一下,不哭了。”
他声音也酸涩,伸手揽过纤细的肩膀,掉了一滴眼泪在手背上,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发出。
沈最打好了草稿,甚至存到了备忘录里,一句等我卡在喉咙里,像鱼刺一样,堵住无法发出一点声音。
没有人会停在原地等谁,他不能太自私,要求人姑娘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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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拖下去真的要来不及登机了。
沈最轻轻放开,最后却扣着手腕不松开,声音混沌沙哑,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直直望向她,“能不能,别忘了我。”
宋清梨点头,鼻头微红,忽然指尖搭在了他小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