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有风吹过。
夜空阴云时不时遮住天边明黄的月亮,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曳。
白天来过一次的房屋里,穿的人模狗样的安道全从房中走出,手里拎着一盏灯火,背上一个药箱,晃晃悠悠的昏暗光线中,走上街道的神医口中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曲子。
偶尔有人在黑暗中与他相对而过,那曲调的声音小了下去,待一路走过才重新恢复原有的音量。
时迁跟在暗处,矮瘦的身影时不时走高蹿低,掠过走夜路之人的身旁、头顶,却没人能感受这偷儿的存在,没多久,这鼓上蚤眼睁睁看着他敲开一个院门,随后有娇笑声传出来。
“死鬼,怎么才来!”
“今日家中来了客人,补觉晚了些,这不起来就来寻你,看,我带的什么?”
“呀,小金佛算你个死人还知道惦记我。”
“不光惦记,还点着呢……”
“嗯死相!”
“来,让你看个活的……”
“哈哈哈哈——”
带有寒意的微风刮动着四周的一切,挂在屋外的布随风舞动,树梢枝桠发出哗哗声响,黑色的衣衫紧贴着身体,风呼啸出声时才发出轻微的声响。
时迁有些木然的蹲在屋顶,抬起脑袋看着天空中的月色,头套上,露出的双眼眼角微微抽动,他哪里知道这一路尾随听到的会是眼前这一幕,最开始时他还以为这位被张顺说的名满江南的神医是夜里出诊的。
哪里知道听了一出好戏。
结果这“好”字还入娘的要变成活动的。
如今时迁蹲在这有妖精娇笑、打架的屋顶上方,实在坐立难安,他又不想在野外支帐篷,当下身子一纵。
没入黑暗。
……
“啐——
入娘的,还他娘的鸟神医呢!就那副猴急的色中恶鬼模样,干脆改名色猴子算了。”
灯火通明的酒店房屋中,时迁一把拉下面上的黑巾,狠狠摔在桌上,贼眉鼠眼的脸上满是气急败坏,一把抓起桌上的酒壶对着嘴就灌。
天知道他在海上漂了多长时间,自家婆娘又不在身边,早就憋的不行,结果今天听了一场“女子、好、斈”戏,整个人莫名的烧了起来。
李助在那边摸着胡子笑了一下:“看来今日早些时候脸上的疲倦是为此而来啊,倒是个风流之人。”
屋内几人面面相觑,张顺的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看眼马麟、杨林脸上怪异的神情,强自说了一句:“我怎知道那安道全私底下是这等人,再说,我只是找他给老娘看病,哪个管他风流还是下流。”
“哈——”
酒壶咚的放在桌上,时迁一抹嘴,看着李助:“李掌柜,让俺说,咱们不管其余,直接将人绑了走就是,实在不行把那妓子一杀,写上他名算了。”
“也是个法子。”张顺摸摸下巴,脸上若有所思:“咱们如今没多少时间浪费在此,干脆利落的解决也是……”
“就怕到时候他人在曹营心在汉,要是在配那灭蝗草药水时故意使手段就麻烦了。况且,最近江宁府来了童贯等西军之人,犯了事儿的话,等于是在打那位媪相的脸,到时遮莫不太好出去。”李助一摇头,眯起的眼睛让人看不出什么情绪:“不过时迁兄弟倒是送来一个好消息。”
“啊?”气咻咻的时迁有些愕然的转头看他:“好色还是甚好消息?”
“马、杨二位兄弟,去打探一下那女的。”李助没有接话,直接开口吩咐:“尽量从她口中打探出那位安道全的过往,为何定要在这江宁府滞留的原因。还有……”
站起身来,踱了两步:“那女子既然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生意,定然也是爱钞的,试着让她为咱们说话,看能不能说通那位神医离开此地,若是事成,多给她些钱财又如何?”
又看眼时迁:“时迁你这几日还是跟着那安道全,他若是去那女的那自行回来即可,若是去往他处……”
“俺就跟着他。”时迁一拍胸口,站起来大咧咧的打着包票:“只要这厮不去天酒地,他就跑不出俺的视线。”
屋中众人轻笑出声。
……
江宁府在微亮的天光中苏醒,不少早点摊子在街市上支起,带着烟火气的炊烟升起,渐渐有饭香味吸引来食客。
吃饱喝足的人起身离开,这一日就从这早上简单的一餐开始。
马麟、杨林是中午才从住着的酒店出来的,两人过去都是混过江湖的底层人,自然知晓似时迁口中那等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早晨之时是不会起来,她们的一日乃是从中午开始算。
“杨兄已经想好怎么去接近那女人了?”
“先去找虔婆,使些钱许是能行。”
“说的甚话,但凡这等女子家的虔婆也是挑剔之人,没个熟人介绍怕连门都不开。”
“那就看马兄你的了,似你这般长相,再用足了钱,我要是虔婆、窑姐儿,定然是爱的。”
两个男人七嘴八舌的说着好似发愁的话,脸上却是一片淡然之色,那边铁笛仙听着同伴所言,却是点了点头:“只能如此了,倒是没想到都当官儿了还要做以前的营生。”
“你这厮……”杨林笑骂这抬腿踢他一下:“得了便宜还卖乖,变着法儿的说你自己长的好看是吧。”
马麟耸耸肩:“是杨兄你说的,可不关我事。”
两人笑闹之间,耳中陡然传来一声大吼:“信使报捷,让开——”,接着隐约听到马蹄的声音。
马、杨两人连忙住脚,本能的避让到一边,就见后方一骑士正驭马顺着道路奔跑,行人慌乱的避让之间,口中不时喊着:“大捷!杭州城破,贼酋方腊只身而逃——”
“大捷!杭州城……”
战马扬起的黄土在疾驰而起的风中从两旁的人群中卷过,铁笛仙与锦豹子不由自主拿着衣袖挡着口鼻。
视线中,那骑士跑远,躲避的人方才骂骂咧咧的重新走上道路。
“啧,报捷的……”拿手扫了下身上的衣服,马麟神色有些不快:“未曾想那方腊恁地快就败了。”
“也许不是。”杨林想了想摇头,看着迎面过来的行人闭上嘴,往边上走了走,轻声开口:“还记着李掌柜说的不?”
马麟眨眨眼:“说的啥?”
“他当是让那娄敏中快些离开杭州城,以我看,八成他们是听进去,主动退出城了。”
杨林摸着下巴做思索状:“那城内的人咱们也看见了,少说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