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1日，凌晨
常常见人用“兵荒马乱”来形容自己的青春，林枣阳见了都会笑笑。
他们的那个夏天，或许真正称得上是兵荒马乱——短短一个月之内，毕业、升学、冯奶奶去世、常乐言搬离山城。而他也像赶集一样，紧跟着换了公司，又随之搬去北城，一年再也回不来几次。
本就是阴差阳错碰到一块儿的两个人，就此分道扬镳。
当时一到北城，他们便收了行李开始集训，准备出道事宜。
手机收得急，在有限的时间里，他只来得及和爸妈各自打了个电话，连一则消息也没来得及给她发。
等他稍微停下来，再要跟常乐言和其他朋友们讲这件事时，已经是一周后了。新公司在这方面管束远比之前要严格，他只能匆匆忙和她发去消息，告诉她他以后不会再用□□。
他收到了很多朋友的回信，却一直没等到常乐言的。
常乐言看到消息后再回他时，又是新的一周。两个人的时间总是对不上，上了高中，出道之后，空闲的时间更是被极度压缩。联系的机会少了，一来二去，他们也就几乎不怎么聊天了……
常乐言对于他的逐渐消失，好像自然而然就接受了——没有探究，更没有问任何理由，只有一句“好”，便再无下文。
当时他还感觉有一些奇怪，以常乐言的个性……不应该只有这一句话吧。
哪怕这个联系方式被切断了，只要想，他们就一定会再联络的。
林枣阳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但事实证明，她没有。
他会收到粉丝的来信，收到山城朋友的信息，收到来自爸妈甚至是孟叔常姨的关心，可唯独她的，是越来越少。他有时会期盼着，那些信件、消息，万一有一封是她寄来的呢？可惜，这好像只是他的一厢情愿而已。
除了每年过生日她都会送来一份贵重的生日礼物外，一般都是他主动同她联系。正如他之前所说，她没有开朋友圈，除了偶尔能从妈妈那儿更新一些她的信息，他几乎无从了解她的日常。
微信里没有，那这里呢？
林枣阳回眸，点开了常乐言的空间。
不停转动的圆圈从屏幕上消失，映出林枣阳惊诧的双眼。他划动屏幕，刚才积攒的情绪一下子消失得荡然无存，被莫名的气闷给取代。
且不说内容，这个更新频率就很让他不爽——好家伙，微信上光秃秃的，一年都没一个动态，原来全放在了这边。
林枣阳扶额，莫名有些心梗。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这才提起精神继续看下去。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无非是一些生活的碎片——大部头的史书、极有氛围的阳光、抓拍的朋友……他甚至看到她转发过他某个舞台的视频。
底下有不认识的人留言：“林枣阳？！”
她回：“是。”
那人又问：“你也很喜欢他吗！！！”
“还好。”
冷淡得很。
林枣阳甚至还看到有人在底下逗乐：“震惊！拼命三郎常乐言竟然会花时间追星！”看得他发笑。
想来都是她高中认识的人。
不过……拼命三郎？
林枣阳笑。
常乐言可不是这样的。
虽然常乐言学习成绩一直都挺好的，可她从没有把“学习”这件事放在第一位过，随便一本书、一个活动都能让她放下手里的作业。考个好成绩这件事，她似乎并不是特别的在乎——尽管她常年保持年级前十。
他觉得，好成绩对她而言，顶多是一个让她靠近理想之物的途径和手段而已。拼命？这种事怎么都不可能发生在常乐言身上。
林枣阳这样想着，只当那是旁人夸夸奇谈的戏言，笑笑便过去了。
看着看着，林枣阳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常乐言她……现在很喜欢拍照吗？
她的动态里几乎没有文字，也很少进行自我表达，有也是几句简短的时间、地点类的描述，几乎全部是照片。她似乎很喜欢拍人——像是青春故事片里的同学、路边买糖葫芦的老奶奶、牵着一大堆气球的小商贩、在热气腾腾中忙碌的早点摊摊主；也有各种各样的景——湖中凫水的鸭子、仿佛在流动的云和树，还有，无数的月亮……
他是做这一行的，偶尔也需要拍写真和杂志，自然看得出来那是手机还是相机拍出来的效果……
一直对摄影不感兴趣的人，什么时候对这件事起了兴致呢？
而他们共同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人，热爱并且精通这件事。
林枣阳一一看下去。
她的照片里，有许多鲜活的人物和色彩，却似乎更偏爱黑白色调。
浏览那些图片时，他总会有一种透过她的眼睛看这个世界的错觉。
一股强烈的，沉寂的孤独感。
林枣阳顿了一下。
只希望那是他的臆想。
慢慢往下翻，在那些细微的碎片里，他逐渐勾勒出常乐言高中时期的生活——每天学习之余，她还是很喜欢读书。她的空间里，有夜晚熠熠生辉的星月，有透过窗照进屋的阳光，有厚重的书本，也有写满笔记的作业——可惜多数对外不可见。
从某些空空如也的点赞和留言数中，不难判断，她屏蔽了所有人。
也许以为他再也不会登录这个软件了吧，才没有将他一并给排除在外。
林枣阳想。
还是说，她是怀有一丝期待的？
希望，他能看到那则消息。
希望，他能去主动找寻……她的生活。
否则为什么呢？
明知道那里不会任何回应。
——
林枣阳发现，她的这些动态大多发在半夜时分，甚至偶尔会有早晨五六点的。他想起他妈妈之前说过的——常乐言一大早便爬起来背书。
是真的吗？
林枣阳又回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称呼，顿时心里生出了不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