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
再往后,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好友仅展示最近半年的动态”,屏幕上这样显示道。
林枣阳还没来得及多想,突然,一则消息弹了出来。
他顺手点开来看。
是常乐言。
就在刚才,她忽然更新了一条。
除了一张照片,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方方正正的照片里,是下面的楼宇门,画面被调成了黑白色——前进几步,便能踏进这栋老楼。
——
手的反应比脑快。
“你还没睡?”咻的一声,信息发送成功,林枣阳深吸一口气。
“没。”对面几乎是秒回。
“去天台坐坐?”
“现在?”
常乐言停顿了会儿,回道:“好。”
她起身套上外衣,将钥匙装进口袋,出门。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完全出乎常乐言的意料,常乐言没有注意到,为什么林枣阳在她发出动态之后的下一秒就恰好联系上了她——她明明选择了“不给谁看”。
2013年10月6日,常乐言、林枣阳十一岁,六年级上学期
林枣阳和常乐言小学毕业前的最后一个十一假期。常乐言和常阿姨一起去了汉城,昨天才刚回来。林枣阳则在公司里度过了大半个假期,剩下的时间就在冯奶奶那儿补课。
常乐言每次放长假都会消失半天,有时候还是好几天,林枣阳早习惯了。
当然,他不时也会觉得羡慕,节假日的时候,她都能出去玩……
“咚咚咚——”常乐言敲着桌子叫他,林枣阳陡然回神。
“你作业做到哪儿啦?”她挤过来问。
“差不多做完了……”林枣阳老实回。
“真的?!”常乐言惊喜道,“那这一题你写了吧?我们对一下答案……”她指着数学最后一道大题说。
林枣阳瞟了眼,发现是那道他做了很久都没做出来的题目,最后还是冯奶奶教他的。
在一旁读书的冯厚粲也听见了。
“常乐言,不要犯懒。”她举起老花镜抬头说。
“知道知道——我想过了的,写完了!就是对一下答案而已。”常乐言不服气地把作业本举起来给冯厚粲看。
“嗯,这才好。”冯厚粲缓缓点头。
林枣阳把自己的作业本递给她。
“不对啊……”一看到答案,常乐言便开始挠脑袋了。
“你算错了吧……”她皱着眉说。
这可是冯奶奶一步一步教他算出来的,应该不会吧……林枣阳将信将疑,重新去看题目。
林枣阳不认为他的答案是错的,常乐言也坚决地觉得自己没有问题。两个人就这么争来吵去就一个数学题讨论了半天,最后谁也没说服谁。
从到冯厚粲这里补课以来,这一直是他们俩的常态。
冯厚粲作为曾经的大学教授,是追求效率,但对于他们俩,她的教育方式更偏向于鼓励。她鼓励他们自我思考,大胆表达,在碰撞中学会更广阔的思维方式和准确的表达。这是冯厚粲接触过无数学生之后得到的经验。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长久的学习能力的培养比眼前短浅的知识更为重要,比起一记就忘的知识,她更想教会他们这些。
直到两人陷入僵局,冯厚粲才会出来点拨一下——这次也一样。
一经点拨,两个人都明白了。确实是常乐言有一个点想岔了,可思路正确的林枣阳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喜悦。
常乐言在一旁重新计算,他则皱着眉,死死盯着作业本看,像是不独立做对一遍不肯罢休。
冯厚粲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主动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
“冯奶奶……”
“怎么了?”冯厚粲问。
林枣阳不说话。
过了有会儿,他才缓缓开口。
“我明明学过的……”
可他却没有办法和常乐言讲清楚,甚至都快被她说服了……
“你还记得我刚才跟常乐言说过什么吗?”冯厚粲拍拍他的头,问。
刚才?
林枣阳回忆,“不要……犯懒?”
“学习是很公平的。”冯厚粲缓缓道。
“你吸收了多少,就会展现多少。”
“你是不是也发现,一开始,常乐言做作业的速度还没有你快;但是现在,她总是能比你提前几分钟做完?”
林枣阳认同地点头。
“因为她很少再偷懒了……”冯厚粲看着常乐言的侧脸说。
“她现在学习,用的是这儿,和这儿。”冯厚粲点了点他的脑袋,和心脏。
“而不是用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耳朵,说。
林枣阳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做完了!”常乐言举着双手呼喊。
冯厚粲拿过她的作业,一一检查。
她翻过各科的作业,不经问:“怎么其他的都只写了三分之一?”
“我买到了新的《博物》!我想今天看完。”她“嗖”地一下从书包里把杂志抽了出来。
“舅舅他们一家从国外回来了的,你知道的吧?”冯厚粲说。
“知道啊,明天要一起出去玩的。”
“所以,你决定要用今天多余的时间去看书,在更忙的明天花更多的时间写作业?”冯厚粲问。
“我看了题目的,只要写的时候我速度快一点,肯定能在上学之前做完。”
“计划很好。”冯厚粲说,“但如果有新的变化呢?比如,吃完饭回家的路上堵车了,到家的时间变晚了。”
“那……我就再写快一点。”常乐言底气十足地回。
冯厚粲摆摆头。
“这一点还是不要学。”她拍着林枣阳的头,说。
林枣阳抬头看向她,懵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