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1日,凌晨
得到回应,林枣阳“嗖”地从床上坐起。
他手忙脚乱地抓起床边的衣服套上,提起拖鞋,光着脚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他担心拖鞋的踢踏声会吵醒一墙之隔的爸妈。
好不容易打开了房门,刚迈出一只脚,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小跑着回去,从床前的书桌上带上了保温杯。
因为太着急,他连灯也没开,整个过程不是磕着这儿就是碰到那儿,疼得他龇牙咧嘴。
“咔哒。”
锁好了门,刚一转身,正好碰见上楼来的常乐言——她站在台阶上,直望着他对面的那扇门出神。
林枣阳看着心中一紧。
他笑着和她挥手,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常乐言回过视线,看向他。
她拢了拢衣服,说:“走吧。”
好像刚才的画面是他的错觉似的。
他跟着她走上楼。
就要迈上前往四楼的步梯时,林枣阳忽然停下了。
他站在拐角处,朝301深深地望了一眼。
——
终于爬上了顶楼,幸好,搭的坐台还在。
常乐言感受着迎面而来的风。
竟没有想象中那么冷。
她用口袋里仅剩的纸擦了台面。
一块足够两人并肩而坐的干净区域出现了。
林枣阳一落座,便将刚才一直捧在手心里的东西递给她:“喏,尝尝。”
一个胖墩墩的卡通保温杯。
谁会大半夜的找人上天台吹冷风,就为了给她一杯水?
常乐言不知所以。
“什么?”她接过来,打开双层杯盖,结果是……汤?
“我妈做的鲫鱼汤。”他偷偷装了一点给她。
担心她嫌弃,又特地添一句,“放心,全新的,没用过。”今天刚到的快递。他一路把它从公司带到机场,直到回家之后才有机会清洗。
吃完宵夜之后,他用滚烫的开水泡过一遍,又反反复复冲洗了好几次,确保绝对干净。
她倒不介意这些,洗洗都能用,只是——
“哥,我刷牙了。”常乐言无奈道。
“哦,对哦。”林枣阳才反应过来,“那……”他刚想接过来说算了,就看到常乐言拿起杯盖,将汤倒了些进去,尝了一口。
温温热热的,刚刚好。
“好久都没喝过林阿姨做的汤了。”她说。
眼睛却是望着灯火通明的车道和远方的大楼。
她像是在感叹,又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林枣阳随她的视线望去,短短几年,面前的景象便已经大不一样。
常乐言离开后,他也很少再上来过。
“你要吗?”常乐言将杯子递给他,手里只拿那个小一些的杯盖。
还是一样习惯分享。
林枣阳摇摇头。
她也不勉强,看向远处,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林枣阳开始端详她。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和常乐言聊天,总有种很虚无的感觉。
她不像以前那样,同谁讲话时,总对着那人,谈至重点处还会特别认真地看向对方的眼睛。现在,她的视线和注意力好像一直都落在远方,但又不知道她在看些什么、在想些什么。就像——整个人漂浮在虚空中一样。
方才,他用了好久的时间才让她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可惜路途太短,时间匆忙,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东西,刚一分开就全散了。
“怎么还没睡?”常乐言捧着保温杯问。
“看了某人的‘悲惨生活’,睡不着哇。”林枣阳说。
“我吗?”常乐言看起来有些吃惊,“原来是真的……”她笑。
“什么?”
“原来在大家眼里,我确实过得有点惨。”她还是笑着,望着天际若有所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林枣阳连忙找补,“这是……”他想说这只是一个玩笑,却发现自己没经过大脑的话是真的有些冒犯。林枣阳哽住,不知该怎么组织语言。
他是这样认为的吗?
在潜意识里觉得常乐言过得并不算好?
林枣阳自己也不清楚了。
常乐言反倒笑道:“嗯,外婆去世,父母离婚,爸爸再娶,重新生了个大胖小子,听起来是有点狗血家庭剧的味道……”她抬头去寻月,可惜天空里只有茫茫的黑。
也许是云层把月光给遮住了。
见常乐言如此调侃自己,林枣阳反倒没了招。
他正着急,常乐言又开口:“其实没有,他们都挺好的。”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彼此。
所以她才更加茫然。
既然这样好,为什么会分开呢?
林枣阳不说话了。
她这番话,不像是说给他听的。
常乐言不可能没听出来,他只是想开个玩笑,也必然知道他不是这么想的。
就是没想到……
林枣阳默默听着,也准备好聆听她后面一长段的故事——关于流言蜚语,和她自己。
做了这么多年的练习生,所谓养成嘛,不也是养成对这些风言碎语的习惯么?
这都快成为他们的基本素养了。
他自诩经验丰富,想着或许能帮常乐言开导一下……
可是,没有。
常乐言到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林枣阳意外地看向她。
他和以前一样去试图读懂面前这个无比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常乐言。
然而,他失败了。
眼前的常乐言,如同一幅高高陈列在展馆中心的白色石膏雕塑,没有情绪,也没有表情,只是静静在那儿站着,不说话。
一种与生俱来的疏离。
不应该是这样的。
林枣阳疑惑地想。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