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4日
既然如此,那也不必纠结了。
常乐言主动结束了这个话题:“你继续看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便真的转头不再看他。
林枣阳朝她望了会儿,弯了弯嘴角,回去继续读文章。
——
好似某种心照不宣的约定,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两家人都一致选择了待在家里不出门——每个人都各有各的顾虑。
他们这个区已经有病例出现了。
杨春梅不想让她和林长丰变成林枣阳的负担,要是一个不小心弄出意外来,影响了林枣阳的考试,那后果她想都不敢想。
为了不出现差池,他们必须好好待在家里。
而孟赵頫和陈黎完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了。照顾婴儿是一件比想象中累得多的事情,比起外出,他们更想睡一个完整的好觉。
一眨眼的时间,天都隐隐变暗了。
陈黎和孟赵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这一个下午,大家一起挤在沙发上,在客厅里聊天、喝茶、游戏玩乐,不亦乐乎。
就是常乐言,听他们聊天的间隙,总会有种游离感。
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常英颖他们。
常乐言环顾四周,这样的其乐融融让她有些不大适应——太过幸福的场面,她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如此安逸的生活,是前段时间还陷入在抑郁之中的她完全不敢想的;更会让她觉得,千里之外所发生的那些苦痛仿佛不存在似的。她没办法什么都不顾。
这里太温馨了,温馨到让人恐慌。
可每当她要再深入地思索时,总会有人将话头抛给她——绝大部分时候是林枣阳。
——
晚饭过后,天外下起了小雨。
其他人基本上都在林枣阳家收拾厨房和餐厅,常乐言一个人在对面打扫。扫完地,各处的垃圾桶基本上都满了。
她望了眼窗外,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她清空垃圾桶,准备下楼扔掉,顺便放放风。
好吧,她没必要自欺欺人。
她刻意避开了所有和汉城有关的新闻,却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
一整天,她几乎每时每刻都和人待在一起,耳边充斥着各种声音。眼前的人不多,甚至都是她喜欢的,但她依旧感觉被包裹住了。
密不透风,呼吸不畅。
她没有办法静下心来,这一点也让她感到不快——她又快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
纵使知道完全恢复需要时间的积累,她还是忍不住烦厌。
于是,也没有和谁说一句,她提起那几个黑色塑料包裹的大袋垃圾就要离开。
恰好林枣阳从门前路过。
“常乐言——”
他叫住她。
“你这是……”他还未完全问出口,常乐言便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扔垃圾。”
林枣阳折转脚步,将抹布搁在门口,顺着她的手将东西自然而然地接过来。
“那走。”
他说得干脆。
常乐言的长睫扑朔了两下,一双眼望向他,总算有了些许情绪。
像是在问,你做什么?
林枣阳笑了笑:“走吧?”
常乐言不作声地看他一眼,先一步下楼了。
她想一个人在楼下待会儿。
愈和人待在一起,她的症状就会愈发严重。
她几乎要将今早发生的一切全盘否认,视作一场梦境。
这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他们一前一后、一高一低地走着。
慢慢吞吞,连时间也静止。
常乐言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声音。
“趵。趵。趵。”
一步一步,很清晰。
是安心。
——
林枣阳推开大门,冷风掀起乌云一样的短发。
有毛毛细雨飘了进来。打在人脸上,凉飕飕的。
他背对着她。
常乐言看不见他的面容,只有眼前四处摆动的发。
许是冷意作祟,心中的郁结好像随着这一阵风,消散了大半。
“嘶——”林枣阳陡然被凉风一吹,给冻得倒吸一口气。
他松开手,搓搓两臂,垃圾袋随着他的动作“飒飒”作响。
“你在这儿等会儿,外面冷,我扔了就进来。”他转过头来对她说。
冬季白昼短,七点不到,门外已是昏暗一片。常乐言就在这样的光景中看着他模糊的面容,点了点头。
得了回应,林枣阳小跑着,四五秒就到了垃圾桶面前。
丢进去,再扭头回来。
“好了!”他跳了进来,笑着说。
常乐言还站在台阶上。
林枣阳正要带上门,被常乐言给叫住。
“等一下吧。”
“什么?”
“吹会儿风。”常乐言抬头望了望,没有脚步声,没有人下楼。她垂头看了眼地面,兀自坐了下来。
林枣阳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纳闷地歪了歪头,不明白地笑着。却还是什么也不问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这已经是栋老楼了。
没有现代商品房便捷的电梯、公共空间里干净的瓷砖地面,连楼道也只有一米多宽——两个人并排而坐,已经是极限。
林枣阳瞥了眼他们相碰的肩膀,又很快将视线移开。
常乐言觉得奇怪。
楼上那个妙语连珠、谈笑风生的林枣阳去哪儿了?
现在坐在她身旁的这个人,一句话也不问,就这样无聊地陪她待着,看天,看地,看细雨从他们眼前飘落。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多待一会儿后,习惯了凉风,就不觉得冷了。
常乐言闭上眼,感受这夹杂着淅淅沥沥的雨的风,还有挤在一起的肩膀上传来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