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6日
常乐言不知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多久。
忽然一阵冷风袭来,常乐言打了个寒噤,顿时清醒了。
她缩了缩身子,拾起衣物,将衣架放回原位,穿过阳台的玻璃门,将拉门给合上了。
常乐言摸着手中触感柔软湿凉的棉衣——不知是否因在风口站了太久,她的手再度变得冰凉——她感受不出这衣物是湿的还是干的。
常乐言没作他想。
她叠好衣物,准备拿着它交给孟赵頫。
她往卧室那儿走。
回来之后,常乐言的涉足区域只有前面半段的餐客厅和厨房,没再往里走过。陡然间踏入这熟悉又陌生的领域,常乐言不自觉放慢了脚步,静静打量着面前的一切。
没走多远,常乐言忽然听见卧室里传来声音。
“你没和乐言好好聊聊吗?”
是陈黎。
孟赵頫整理着衣物,沉默了会儿,才说:“没有。”
“但……”陈黎不放心地开口。
乐言很明显是因为当时的事情留下了疙瘩,一直不提也不是个事儿。
再怎么逃避,问题也始终在那儿的。
“她外婆走得太匆忙了。”孟赵頫说。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病情已经控制了下来,每次回医院复查,也几乎没出过问题。不知道那次怎么就……
“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想明白。我们总不能和乐言说,爸妈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听见这话,陈黎哑了口。
——
离婚之后,孟赵頫时常一个人坐在这间寂若无人的房子里,盯着面前毫无新意内容空洞的电视节目,反反复复地思考:他是怎么走到这个地步的?
想了很久之后他才明白,他和常英颖的矛盾,从始至终就存在。
若不是言言的出现,他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和她走进婚姻,毕业即分手了。
是,常乐言出生时,常英颖还只有二十岁,读大三。
而他也仅仅只有二十一岁,即将毕业。
他们在汉城的同一所学校读书,只是专业不同。
常英颖是在准备期末考试的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常英颖告诉他时,他沉默了很久。
他和常英颖说,你生,我就养。
他说到做到。
当天,他就去了市里的图书馆和最大书城,找来了一堆孕婴图书,翻了整整一个晚上——他起先真是脑子抽了,送完常英颖撒腿就往学校图书馆跑,等踏进馆门了才发现,这里是学校。
最后他只在医学院的馆藏里找到了几本跟产孕有关的书。
听了孟赵頫回复,常英颖只留下了一句“让我想想”,便独自上楼,回寝室去了。
之后的一个多星期,他只要一有时间就去找常英颖。
他陪她上课、吃饭、自习,她几乎看不出一点儿的异常。每天还是那样,该上课上课,该学习学习,该社交社交,甚至连在外边兼职的补习都没有落下。
别人都只道他怎么马上大四了,临近毕业,反倒还更加黏常英颖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周,他过得有多焦灼不安。
他记得特别清楚。
那天,常英颖刚上完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他陪她到学校食堂吃晚餐。他们找好了座位,端着各自的餐盘坐下了。没吃两口,他看常英颖点的食物全是些干巴巴的菜,就跟常英颖说了声,又跑回去盛了两碗汤——就是那种平常学校食堂里都会送的免费的热汤——他还记得,那天的汤是紫菜蛋花汤。
刚好,他才看完一本新书,讲的是孕妇饮食。里面说,紫菜里面蛋白质和微量元素都比较丰富,孕妇适量吃点是有好处的。他端着两碗热汤回到座位,刚想跟她讲这件事儿呢,还没来得及坐下,常英颖忽然开了口。
“我决定生下来。”
她说。
孟赵頫举着碗的手抖了抖,汤水洒在了地上。
他将汤碗放好,一碗给她,一碗放在自己面前,问:“你想清楚了吗?”
常英颖抬眼看他。
“想清楚了。”她说,眼底有说不清的笃定。
“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我不会的。”孟赵頫很认真地答。
第二天放假,孟赵頫就陪她去做了产检。
期末周,她又一直没停地在学习、工作,他担心她身体负荷太重。
检查的结果是,一切安好。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决定要将孩子生下来之后,常英颖和他做了个约定。
第一,在胎儿稳定下来,即孩子三个月之前,她不想让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包括她的父母和他的家人。
她担心她爸爸会让她把孩子打掉。
第二,她绝对不会放弃她的学业。
至于之后的事情,等过了三个月再说。
孟赵頫没有异议。
他只是隐隐有种感觉——那个孩子,一定会安全降生的。
从那天开始,孟赵頫也彻底做好了准备。
他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是舅舅和舅母出的,除了学费,其他的他全都存在了卡上。
这几年里,他除了学习便是打工挣钱,剩下的时间全是常英颖。
说来也不怕人笑话,在遇见常英颖之前,他的生命底色只有黑与白。他其实一直都没太想明白,那么骄傲、聪明、出众,作为系里的风云人物、宛如天之娇女的常英颖,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除了看得上眼的成绩和一副不错的皮囊,他几乎一无是处。
和常英颖恋爱以前,他的世界宛如全色盲患者眼中的世界,无非是明暗黑白。他拼命攒钱,一刻也不敢停歇,为的不过是尽快远离那个吃人的地方,活得更像个人一些——不敢说体面,至少不要在人群中被一眼认出残缺。
他做兼职、当家教,加上数额不少的奖学金,他这几年存下来的钱已经足够还舅舅舅母替他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