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8日
常乐言和林枣阳站在冯厚粲家门口,没说话。
沉默了会儿,常乐言终于开口:“两分钟。”
再等两分钟就上去。
林枣阳点头。
知道了。
常乐言换了个站立姿势,将背靠在了门上。
常乐言垂下头,想:只是芳姨的那一句话,再加上无数从同学口中、社会新闻中了解到的真实事件,常乐言已经在心中大致形成了一个关于陈黎姐人生故事的雏形。
有了这个故事,或许也能解释她先前的疑问了——为什么年年出生了,陈黎姐的爸妈都没有出现;为什么过年的时候,她都没见陈黎给她的爸爸妈妈打过一个电话……
当然,这也可能全是她错误的臆想。
只言片语代表不了什么,即便她想的有几分真,那也和她没有关系。
她又不是陈黎姐,自然不会插手她的事情。
常乐言神识无端游走一番,回到了现实。
——
常乐言和林枣阳再上去的时候,三个大人正聊得火热。
幸好,打开门后,没有出现他们一进来就全屋噤声的情况,想来那个话题也跳过去了。
陈黎见了他们好像很惊讶的样子,笑着喊他们俩坐下。
常乐言婉拒了。
她上来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将那作感谢用的水果送给芳姨。
至于林枣阳?
他本就是跟着常乐言上来的,从头至尾,除了打招呼,也没说过几句话,一切由常乐言做决定。
两个人没多作停留,道了声谢,就借着学习的借口重新回到了楼下。
刚坐下没多久,林枣阳的手机忽然振了两振,屏幕亮了起来。
林枣阳瞥了一眼过去——是他们团的工作群。
他放下笔,将手机拿了起来。
这个群里只有张帆姐和他们团的四个人,是专门用来沟通工作的,林枣阳特地设置了消息提醒,以便他能及时看到消息。
然而,打开对话框看到消息的第一秒,林枣阳呼吸停滞了一瞬。
在那一个瞬间,林枣阳脑中闪过无数念头,悲观的、乐观的、有用的、无用的、盼望的、现实的……
那是他22号和常乐言一起去商场的照片。
林枣阳几乎是一瞬间被后悔给淹没了——他当时不应该去的,他不该让常乐言因为他暴露在他人或愤怒或漠然的视线之下,承受她本不该接受的舆论风险。
林枣阳抑制不住手微弱的颤抖,他点开了那些图片。
——幸好。
——真是幸好。
林枣阳长吁一口气,紧提的心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一张张的看了过来,甚至将照片里每一个模糊的身影都检查过了。
没有常乐言。
只有一张,他正奔跑着去找她,照片里,有常乐言一个不太明显的背影。
完全看不出来他们有任何交集。
林枣阳紧绷的身体总算松弛了一些。
既然是这些照片,那张帆姐就不是因为他和常乐言单独出去这件事而找他了。
林枣阳连后边的消息都没看,转手便打开了其他的通讯软件。
这些还不够。
万一还有其他的呢?
林枣阳不放心。
他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各个平台上搜索照片,确认只有两组,且只有那一张相片有常乐言之后,总算勉强安心。
上一秒还在沉稳地写题,下一秒接到消息便拿起了手机,林枣阳检索时间之久,让常乐言都不经侧目看了他一下——她刚开始写这张试卷时,他刚刚将手机解锁,等她现在只剩这最后一道大题,他还没有放下。
常乐言喝完最后一口水,重新盖上了杯盖。
看他表情这样严肃,常乐言猜测他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她抿抿嘴,却什么也没问,重新拿起了笔。
林枣阳检查完之后,才敢抬头看常乐言一眼。
常乐言在改试卷,没发现他满眼的不安和歉意。
深呼吸,林枣阳重新点开工作群。
张帆:【@林枣阳,你这两天还出去了?】
【有六七天了,二十二号去的。】
林枣阳回。
发完之后,林枣阳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照片今天才出现。
二十二号,那天是他第一次穿那身衣服。当天他拍了几张照片发出去了,但因为当时外套敞开了,只露出了里面穿过的内搭,可能就没太多人注意到。
他昨天发的那组照片是一月二十五号,春节那天,他在天台放孔明灯的时候常乐言帮他拍的——里面既有他的上身照,又有他全身的照片——而且,那身衣服,恰好和二十二号他出去那天穿的一模一样。
林枣阳追悔莫及。
被网暴得最狠的时候,他也质问过自己,他觉得他、萧其泽、仲淮、程子杭都不是什么坏人,甚至相处起来都觉得大家很好,但这个世界上就是存在着许多无由头的恶意和谩骂,那些诋毁、诅咒、自我怀疑,他经历过无数次。他明白其中滋味,因而更不想让常乐言触碰分毫。
他太愚蠢了,太蠢了。
如果常乐言真的经历了那些,如果是他,亲手将常乐言推入了那种境地,不论常乐言怎么想,他一定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怎么就穿了以后还会穿的衣服呢?他为什么不聪明一点,打扮成他爸的样子呢?他当时为什么头脑一热要跟着常乐言出去?他怎么就犯了这种错误呢?
他将常乐言置于何地呢?
如果真的出事了……
林枣阳蹙眉,紧紧攥着拳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不敢再想。
【我发群里就是想提醒大家一下,一定要重视起来,把防护当做工作任务来做,带好口罩,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得为你们自己着想,知道吗?】
张帆很快有了回复,语重心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