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28日
发完消息,常乐言收起手机,重新看向林枣阳。
她用眼神向他示意:可以了。
但林枣阳垂头站在她旁边的样子真的很像小学生罚站,会让常乐言误认为自己是个性格严厉、不留情面的班主任老师,试图用讲道理的方式让眼前的小朋友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这样联想让常乐言感觉有些许的……怪异,她主动换了个座位,坐到一旁,让林枣阳先坐下。
林枣阳终于调试好了心情。
他不知道给常乐言发消息的那个女生同她说了些什么,但移开眼之前,他已经从余光里瞥见了对话框里的图片——很明显就是那几张照片。
心里越发忐忑。
“对不起,”林枣阳又说了声道歉,“我没有考虑到后果就直接跟着你出去了……都是我的问题。”
林枣阳知道自己语言的无力——再真诚的道歉也改变不了事情已经发生的事实。
他唯一庆幸的是,最令人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常乐言依旧安然无恙。
常乐言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难过,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事儿似的。
她摇了摇头,说:“不用道歉,我也答应让你去了。”
他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责任全往他身上揽了。
常乐言理解他身份上的顾虑,却始终想不清他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哪怕是在考试推迟、时间未卜的情况下,他都不曾这样焦虑过。
即便她真的和他同框被拍下,仅凭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就足以撼动他这么多年的职业生涯了吗?
这个身份……这么脆弱的吗?
常乐言有很多问题,但她什么也没讲。
可能是因为她对他的职业了解得还不够多吧……
常乐言知道和他一块儿出门可能会有认识他的人会拍照片。她不需要,甚至有些反感陌生人的关注,也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加上疫情的影响,她才在外面一直将口罩戴得死死的。
“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我保证。”
林枣阳自然不会知道常乐言的心理活动,只是这样承诺着。
尽管常乐言依旧不理解他的执拗,她还是尊重林枣阳的想法。
她冲他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以后也会注意的。”
如果这种事会给他造成如此大的困扰的话……
常乐言忽然想到……她似乎很少从林枣阳那里听见承诺性的语言,“一定”“保证”“绝对”……像这类肯定性的话语他都很少会说。
她发现自己也有同样的问题。
她每次表述时都尽量避免用这类词语,完全是因为她并不认为所有东西都会长久有效,爱是这样,誓言也是如此。
就像她所说的那样,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正如天空中一束绚烂的烟花——片刻即永恒。
承诺在做出的那一刻,已完成了它的使命。
至于它能否实现,作誓人遵守与否,已不那么重要。
这是常乐言用了两年多才想明白的一件事。
她相信常英颖和孟赵頫决定结婚时,一定也许过类似的诺言,诸如“永结鸾俦,共盟鸳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一类的话,他们也一定说过很多次。
可人生本就不是一成不变的,得花多大的气力,才能让两个人都心甘情愿地选择共度一生呢?
常乐言充满困惑地想。
常英颖说,婚姻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她先前还不太能理解。现在,她似乎有些明白了……
然而,常乐言又想,可能也不止婚姻吧。任何关系想要不变都很难,任何誓言想要实现,都需要花费百倍、千倍的努力,更何况是最坚实又最为脆弱的亲人与挚爱之间。
想起林枣阳……常乐言好像从没见他有过食言的时候——至少在她这里是如此。
好像他答应她的每一件事,无论是玩笑的一个对赌,还是真诚的一个永不失联的决定,他都做到了。
那他呢?
他花了多大的力气去维护这些?
意识到自己思维走偏,常乐言快速回神。
比起期盼见到诺言成真,不再会发生同样的事情,常乐言更加好奇林枣阳能否证明她的记忆无误——他真的不曾对她食言。
只是一个无关紧要想法,常乐言终于收回意识。
“继续写作业吧。”常乐言说。
“好。”林枣阳回。
……
在林枣阳的印象里,后面的几天都过得特别快,好像也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无非是持续不断的学习、等待消息、继续由常乐言教着学习……
二十八的晚上,市里出了通知,说“未来5到8天,山城处于防输入扩散的关键时期”,“山城内各类企业复工复产时间不得早于2月9日24时 ,少量行业除外”。那就更加意味着他暂时是走不了了。
二十九号,市里决定全面排查春节期间市民的外出轨迹、聚餐聚会、接触人群等情况,停运了全市短途客船、客渡船等水上客运,还对高速省际入口实行全面管控,劝返非山城籍车辆。包括市内的公共交通,也开始明确规定必须要戴口罩了才能上车。
一月三十号,市里暂停了主城区和远郊区县、远郊区县之间的道路班线客运和包车客运。能够活动的范围又缩小了一些。
三十一号,山城完成了首轮城乡社区排查,提出二月十日起全体学生在家开始进入有规律学习。
至此,林枣阳终于明白,原本计划中短暂的春节假期,终究是不可能了。
他将成为这场战役中的守望者,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2020年2月1日
早上七点半,林枣阳已经在楼下坐了会儿了。
这是常乐言和林枣阳包括和两家大人商量之后的结果。
从这天开始,常乐言已经正式开学,林枣阳虽然借读在北城,但这种时期,他还是得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