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2月2日
手机嗡嗡振动,林枣阳眼疾手快地将它给关掉,迅速开启静音。
全程几乎没有任何声音。
屏住呼吸,静下心仔细听,还能听见一旁常乐言清浅的呼吸。
她睡得很熟。
林枣阳点开一看,是他妈妈叫他上去吃饭。
他看了眼时间,又瞥向窗外。
天色已经变了。
【二十分钟。】
林枣阳回,又重新将界面调回到孟叔那儿。
【好,那我过会儿来取。】
他联系了孟叔,本打算跟他说常乐言这餐就由他们家负责了,他可以不必担心,没料孟叔说了句,“那遗憾了,都是她喜欢的菜”。
于是就变成了这样——孟叔打包,他给常乐言带下来。
发完,他从棉絮被上起身,站了起来。
常乐言以婴儿在子宫内的姿势半蜷着,整个人看起来很脆弱,身上的毛毯盖得不是很严实——没办法,他担心将她给吵醒了。
他记得好像从哪儿听过,说人这样睡觉是一种不安全的表现,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希望不是。
林枣阳望向阳台外。
该叫醒她了。
“常乐言——常乐言——”
林枣阳屈膝蹲在她身边,轻声喊道。
常乐言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瞬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
“夕阳——”
林枣阳指向屋外。
屋内没开灯,昏暗一片。
常乐言懵懵懂懂地坐起来,一抬头,和如瀑似火的夕阳撞了个满怀。
睁眼就是漫天夕阳。
这种感觉,像是亲眼见证宇宙恒星爆炸或星体坠落的那一刻,很震撼。
她在阴影中望向他的脸。
沐浴在夕阳焦黄柔和的滤镜里,似乎连人都被温暖给融化了。
她很喜欢这一刻。
忽然,林枣阳转过头。
他的瞳仁映在金光里,里面有她。
“最后一刻的太阳。”
他说。
嗯。最后一刻的太阳。
常乐言想。
后面,月亮就要升起来了。
他们一直无言地坐到最后一抹光线消失。
——
当天空变得黑暗,常乐言起身,走到开关旁,将头顶的灯打开。
常乐言几乎以为自己听到了钨丝灯“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但是是错觉。
整个客厅被照亮了。
常乐言抬头直面光源,被刺得睁不开眼。
林枣阳也起身了。
“要收起来吗?”
他走过来,问。
常乐言抬手看了眼表。
六点半都过了。
“不用,先放着吧。”
“杨姨是不是叫你上去吃饭了?”常乐言反问道。
“嗯。”林枣阳回。
“确定不饿?”他突然问。
常乐言认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肚子。
确实。
她颔首。
“过会儿要是饿了怎么办?”
常乐言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
“冰箱里有食材。”
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前几天的早餐。
林枣阳扬了扬眉:“那我先上去了?”
“嗯。”
目送他走到门口,常乐言也来到了餐桌边,准备收拾考完没整理的答题卡和试卷。
“我和孟叔说好了,过会儿给你带下来。”
林枣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常乐言扭头。
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枣阳已经开了门——鞋子自然是不可能一瞬间穿好的,后跟被踩了一半下去——他还拿起了一旁的羽绒服。
“拜拜——”
很干脆一声,他笑着将门关上了。
“咔哒。”
落锁声响起,常乐言终于反应过来。
冲房门的方向望了几秒,莫名其妙的,常乐言笑了出来。
真是……
只一个转念,常乐言忽地发现,她现在好像是真的有变得“心安理得”了一些。
人和人之间建立信任,是从不再顾忌地给对方制造麻烦开始的吗?
她不知道。
过了会儿,常乐言转头望向地上的床——一个大型玩具。
其实有一点想让它留下来的冲动。
不过她也清楚,她之后应该不会再怎么使用它了。留在这里,也只是徒增障碍。
将东西收起来的时候,常乐言没觉得遗憾。
相反,她很知足。
她觉得知足。
——
林枣阳过来敲门的时候,常乐言刚整理好余下那点任务。
今天晚上,学校没有特别的安排。学生可以自主选择自习或是休息,如果需要,老师一直都在线,有问题主动咨询就好。
常乐言决定休息一个晚上。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变了。
自从下定决心要全力以赴之后,为了迎接这场考试,她做了十足的准备。准备考试的几天里,她有意压缩了休息时间,除了每天和常英颖视频、背单词,偶尔回回消息,她很少再拿起手机过。
不是为了消耗时间或是忘记什么而做,而是,她真的想。
由内心驱使的冲动和毫无情感的本能是不一样的。
她甚至在这种过程中体验到了某种类似于“快乐”的感受。又在一切结束后,会觉得累。
她能感觉到自己情绪的起伏了。
这真的值得高兴。
她的心情不再是一条笔直又低落的横线——宛如死者的心电图,而是渐渐有了高低变化,宛如一座座连绵起伏的小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