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流水从山脚下淌过。
这是生的气息。
她用了几分钟将客厅里的棉絮和被套重新叠好整理妥当,又花了些时间解决掉考试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又圈了几道有价值的题目发到“北城小分队”的群里,给左秋看。
刚点击完发送,正犹豫要不趁现在早早去洗个澡。恰好,门被敲响了。
——
进屋后,林枣阳看到恢复如初的客厅,整个人愣了一下。
“放回去了?”林枣阳将食盒递给她,声音里有连自己都没察觉出来的遗憾。
“嗯。”常乐言说了声谢,回,“有点挡路。”
刚闪过一丝失落,没料到,她又说:“再想看的话就直接去天台吧——”
“如果可以的话。”
林枣阳抬头。
看了她好一会儿,他笑了。
“好。”
他方才进门时,见到眼前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客厅,还以为之前只是一场梦。
“饿了可以加热吃。”
林枣阳指了指厨房的微波炉。
常乐言点点头。
知道了。
既然一切都已经交代完——“对了,我今天晚上有工作,得试录一期视频,大概九点半就会上去。”林枣阳说。
从做好安排开始,他每天都会和她一起学到十点半左右。
“好。”常乐言回,没有太多的意外。只是,她顺嘴多问了一句。“你们一般会录制多久?”
“那要看录什么……”林枣阳回,“这个……只是聊聊天,玩玩游戏,比较轻松,可能十一二点就能结束。”
“没有尝试这样拍摄过,我也不太确定。”
常乐言听着有些惊讶:“从晚上九点半到半夜十二点?”
“也不是,定的时间其实是十点整——我想提前上去准备一下。”
“萧其泽那个时候才下晚课。”林枣阳回。
“你们经常会这样吗?工作到这么晚?”
林枣阳没回。
过了会儿,他才说:“……是有一点。”
见常乐言表情奇怪,林枣阳不免笑了:“怎么了?”
常乐言摇了摇头:“有点意外。”
八小时工作制好像和这个行业无关似的。
“挺辛苦的。”她说。
不止是林枣阳他们,可能更累的是他们背后的工作人员吧。
到场比艺人早,离开也远比艺人晚。
他们的劳动很难被人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高薪行业。
林枣阳笑了笑:“习惯就好。”
所以,不管每次工作到多晚,他们都会对在场的工作人员礼貌相待。
他们都明白自己是被照顾的一方。
常乐言点头。正想拿杯子喝口水,因为心不在焉,反倒将茶杯推远了——就在桌沿处,眼看就要落下。
她迅速伸手去接。
很幸运,她握住了杯身,但——她被洒了一身。
林枣阳眼尖,将快要沾到的电子产品和书籍试卷全部移开了,拿纸去擦桌子上的水。
“抱歉——”
常乐言站起身,掸掉衣服上的水,又接过林枣阳递来的纸,擦拭外套和裤子。
“没事——”林枣阳回应着,找来抹布和干净的拖把,将桌上和地面的水处理干净了。
还算井然有序。
“你去换身衣服吧。”林枣阳说。
别感冒了。
常乐言站得及时,只有腿部能感觉到明显的湿意。
只是看起来狼狈。
常乐言本就想今天好好洗个澡。
“不用,”常乐言回,“我干脆去洗澡吧。”
她拿着抹布回到厨房,洗了手,去房间取衣服。
留下林枣阳一个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刚才说什么来着?
去洗澡吗?
现在?
——
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隔着道浴室门,穿过走廊,透进林枣阳的耳朵。
林枣阳坐在餐厅里,拿着笔,盯着眼前只动了一两道题的试卷,坐立难安。
常乐言她真没说笑。
几乎是说完的下一秒,她就起身离开了。
他很佩服她的执行力,但……
写不下去。
林枣阳眨眨眼。
集中!
一鼓作气,林枣阳写了两道题。
然后又开始分心。
你知道的吧,人洗澡的时候,花洒中的水落地的声音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水流会随着身体而汇聚、分散、砸落,而你所听到的声响,也会因为动作的变化而出现轻重缓急。
就是这样的。
林枣阳扔了笔,翻开艺考书,堵住耳朵,开始背诵。
打开一页:“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意思是……”
他要疯。
现在这状况就是他的“危墙”。
半个小时,林枣阳整整一张试卷,第一面都没写完。
背也背不下去。
堵住耳朵都是水落的声音。
清晰到仿佛就在他耳边……
林枣阳刚回神似的拿出耳机——水声停了。
他几乎是长吁了一口气。
刚放下耳机,气还没换完。
“呼呼——”
吹风机的声音又响起。
林枣阳心神不宁。
摊开的书本上写:“佛说,‘心动则物动,心静则物静’。”
眼又一扫过,是陶渊明的句子:“心远地自偏……”
他“嗖”地一下站了起来。
走到阳台,“唰——”地一下拉开大门,就着薄衣迈出去,“哐”,关门。
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