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8日
常乐言是上到第九阶台阶的时候发现自己没有带钥匙的——在这么安静的空间里,竟然没有听到钥匙碰撞的叮当声。这说明什么已经毋庸置疑了。
常乐言一节一节地迈上台阶,在心里思考解决办法。
手机已经不用想了,她根本没带在身上;也不是不想敲门,但她记得林枣阳家的那扇门一点儿也不隔音,林枣阳在厨房里哗哗地放水洗着碗,她得敲得多响才能让他听见?也不知道林叔是不是在家,她真怕把他给敲出来了。
对了,地毯。
常乐言两三步迈到门口,蹲下身来,还未碰到毯沿,便挫败地停了下来——前两天刚回来的时候,常英颖没带她的钥匙,直接将地毯下的那枚取去用了。本该藏在角落黑暗里的备用钥匙,现在应该随着常英颖飞回了汉城。
常乐言默默地收回手,站了起来。
再看一眼手表,已经过去了十来分钟。
林枣阳应该洗完了吧,常乐言心想。
她不抱希望地抬起手,打算轻扣两下,林枣阳要是没听见就算了……
可……常乐言愣怔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
“你怎么出来了?”常乐言问,声音里带着意外。
林枣阳盯着她,眼睛里或明或暗的。
“十八分钟。”
还不算完全安全,问完那句话,常乐言便从他身侧挤进门,把门给带上了。
顺便听他说话。
“啊?”
人音和落锁声同时响起,常乐言不解地看向他。
林枣阳怎么把客厅的灯又打开了?常乐言心想,又被另一件事儿给收去了注意力。这样明晃晃地亮着,不就是在大张旗鼓地跟楼底下的人说“喂——这里有人——”吗?
“啪。”
常乐言又侧身,按灭了客厅的灯。
餐厅的那盏吊灯成了唯一的光源。
常乐言转头时才发现,林枣阳的脸也因此变得半明半暗的了,脸上的轮廓反倒清晰了起来。
好看。
常乐言再一次感叹。
林枣阳说完那句话就停下来了。
什么也不讲,就这样站在原处,看她。
常乐言能从他眼睛里看见小小一只的自己。
真的好好看。
常乐言盯着他的眼睛,止不住地心痒。
于是,她便当真做了。
常乐言伸出手,慢慢地靠近林枣阳的眼睛——在他睫毛处,碰了一下。
林枣阳全程没有动作。
甚至都不曾眨眼。
在昏暗的地方,好像连呼吸声都变明显了些。
他们在光影中对视。
——
“常乐言。”
不知过了多久,常乐言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将她从梦境一样眩晕中拽回现实。
“嗯?”
常乐言应着,才发现是自己的声音。
“我可以认识你吗?”
“嗯?”
这声是真的被吓到了。
林枣阳在说什么胡话呢,喝醉了吗?
“……你现在不认识我吗?还会叫我的名字呢。”
常乐言笑着逗他,看来是真醉了。
“对哦。”林枣阳看起来有点懵,眼皮也耷拉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思考。
常乐言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笑了。
“可是……我好多事情都不知道,”林枣阳茫然又认真道,“高考之后,高考之后……”他仔细回忆着脑海中的记忆。
他记得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来着?
一个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林枣阳回想起以前的画面。
“我只记得,你跟我说,‘高考之后’。”
常乐言愣住,眼底的笑意渐渐消散,转变为极度的平静。
她想起来了。
“你想知道吗,我的故事。”
常乐言嘴角上扬,微笑着,看向他。
常乐言不知道这算不算乘人之危,她本来是打算等他清醒时同他讲的。
既然这样,那他之后要是不记得也不怪她了。
常乐言望着他,满脸笑意,眼神冷淡。
——
常乐言知道自己以前很喜欢数学。
这听起来有点不可思议,一个选了文科方向,并且计划着以后进入文科专业的人,竟然说她喜欢过数学。
好吧。
她觉得必须得纠正一下自己的说法。
不是“喜欢过”,她现在依旧热爱它,只不过不再将它纳入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罢了。
从某方面来说,她也算个幸运的人——她不止有一个爱好。
这真的救了她一命。
常乐言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了:人类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的呢?
她把手上的课本全都翻过一遍,但书上没有这个的答案。
于是她开始问爸妈。
她问爸爸:“爸爸,我为什么会被生下来呢?”
爸爸说,因为爱。
他对妈妈的爱,妈妈对他的爱,以及,他们共同的爱——她。
这又涉及另一个问题了:什么是“爱”啊?
常乐言觉得这个好像不是她想问的东西,于是,她又换了个说法去问常英颖。
“妈妈,地球上为什么会有人类存在呢?”
常英颖从工作中抬头,也困惑道:“不知道呢,可能是地球觉得无聊吧,才创造了能够创造的人类。”
小常乐言听着皱起了脸。
不对,还是不对。
爸爸妈妈的回答总是牛头不对马嘴的。
她想问的才不是这些。
常乐言后来才想明白,她想问的哪是这些啊,她想知道的,明明是人类为了什么才会活下去。
常乐言那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