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语惊四座,自是引起了轩然大波。
名鼎书院不乏有些皇亲国戚,但无召不得入宫,纵使家中权官达贵,也不得轻易出入宫门,遑论是圣上亲自下令操办的庆功宴。如褚明一般有特令能随时入宫门的只在少数,当今太后年事已高,独独疼爱褚明。圣上怜惜太后,亲自下旨免了褚明进宫的流程,命他有空时时来宫陪太后解闷,比起旁人算得上是圣眷优渥。
此番赴宴对于身份显赫之辈来说亦是难得,更何况那些寒门子弟,于他们来说更是天大的机会。倘若能借此机会入宫,得大人青睐,可保前途无忧不说,若是表现再出众些得圣上半句夸奖……何愁不能平步青云?
深思熟虑过后,无一不心潮澎湃。更甚者当即温起书来,叫其他人瞧见了也纷纷端坐好跟着温书,生怕错失良机。既考的是学问,择优而出。素日学问好些的自然比旁人多了几分把握,学问稍差点则分外懊恼,温习的架势比平日认真百倍。
唯温长訢有自知之明。
张院长说完便走了,片刻不耽误。温长訢昨日便知庆功宴一事,只是不知何缘故圣上竟有此举动,当真是心系学子?她倒觉得这只是借口罢了。圣上作何打算左右跟她无甚关系,旁人要努力便努力去吧,以她的本事,再如何努力也赶不上其他人半点,是半点入宫的想法都没有的。
接下来几日书院都分外安静,下堂都未必能在外边看到人走动。就连那素来爱找她麻烦的冯茵茵三人都未出现,温长訢乐的自在。正巧之前刚得来的新话本子还没看完,便偷偷带着,一连三日下来,竟看完了两本。
次日一早便是考试。晨雾缭绕,朝阳透过薄雾覆在洒满露水的绿叶上,清风拂过,温长訢深吸了口气,脚步轻快地走至讲堂,等着先生到来。
不出她所料,此次策论果然极难。温长訢方一接过考卷略微看了几眼此次策论的题目,顿觉头大。通篇文字叫她看了头晕,恨不得倒地便睡,奈何此次考试非寻常,张院长定要一个个批阅过去,若叫他知道交了白卷……温长訢不得不想起那痛苦的回忆。
沉思半晌才终于动笔,挠破了脑袋才罢休,胡乱写了些算是应付过去了,也不管是否符合题意。只要不交白卷,先生便没理由罚她,左右是她学问不好,写成这样全当是她努力后的结果便是了,管她写的是精妙绝伦还是勾史一坨。
不知过了多久,收卷的钟声总算是敲响了。温长訢悠悠叹了口气,花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策论写完了,原想着趴下偷睡一会儿,奈何先生盯得紧,剩下的时间便只能瞧着他们一个个奋笔直书。一场考试的下来她连前边那个人抓了几次头,斜右方摇了几次头,背后叹了几次气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就差没数先生的头发了。似是感应到了有人在惦记他,先生沉着脸回过头扫视了一圈,并未发觉有什么不对劲,方转回来接着收卷。
温长訢未曾想到先生竟回头了,猝不及防对视了一眼,眼神一飘看到先生那稀疏的发丝,便忍不住要笑。幸好先生未察觉,侥幸躲过一劫。
收拾好后便同宋玉真一道去了食肆用膳,用膳的时间稍微长了些,等她们用完,整个食肆除却她们二人外已是空无一人。
寝舍不在同一处,出了食肆两人一齐走了一段路,经过一个岔路口宋玉真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了,温长訢独自回寝。
路不算远,绕过前边的竹林再走片刻就到了。偏巧这段路叫她碰上了寻常难遇的人,不得不停在原地犹豫不前。观察了片刻见那人未曾发觉,心下稍安。踌躇半天,心里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走上去了。
“先生可还好?”温长訢上前关心了一句,弯腰拾起一张离她最近的考卷,不等张院长开口复又拾了好几张散落在地的考卷。粗粗看了一眼,似有不对,但也没深究。
张院长此时也正忙着拾卷子,直到温长訢开口他回过头才发现此地多了一人,只沉吟一声,从容镇定地将卷子一一拾起。
温长訢也不多言,动作麻利地将地上的卷子一俱捡起,方递与张院长。刚一过来便瞧见了院长衣袍沾了泥土,料想是经过此地不小心摔了一跤,没多想。只贴心地问了可有大碍,张院长摇头,抬步要走,似扯到了哪处踉跄了一下。
先生的寝院在食肆后,温长訢虽有些心俱张院长,到底是个心善的性子。尚有好一段距离要走,遂又接过院长手里的卷子,笑眯眯道:“学生无事,送您一段路。”
张院长闻言只打量了她一眼,倒也没拒绝。于是,张院长在前头走着,温长訢则分外安静地跟在后头。一路无话,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温长訢片刻都不想多留,将卷子递与先生同先生告辞后便要走。
走前却发现张院长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她,温长訢想起今日答的卷子,心下发虚,脚底抹油般溜走了。
张院长目送她离开,自是瞧见了她这般落荒而逃的架势,心想难道这院里有食人虎不成?
先生的寝院都是独立的院子,张自闫拿着卷子转身回了书房,书房内其他先生已等候多时。见他一来纷纷坐立不住,一齐涌上来,左一句右一句地问起来,丝毫没有在学生面前的端庄严肃。
“如何?”
“如何?”
“她可是只当未瞧见?”
张院长还未开口便有人反驳道。
“当然不会!老白啊,别怪我说你,你就是太看重学问了,这女娃除了学问不好,性格其他的都是顶顶好的!”
那被叫做老白的先生哼了一声,指着身后的桌子道:“策论大家都有目共睹,半点心思都不在学业上才能写成那样子。但凡是个知礼数的老夫也不会这般说她!要我说,这入宫的机会,当给其他人才是!”
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张考卷,张院长还未来之前他们便围着这张卷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恨铁不成钢。倘若温长訢就在此,免不得要遭一顿痛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