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来说,是温长訢爱吃的。
温俞安两人常年在外照顾生意,一年里回府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回来也只待最多不过五日。那时谢知行和温长訢都还很小,每每用膳温长訢便会闹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温老太太怕娇惯了她,特意吩咐膳房日后照常做菜,不必由着温长訢。单说不让温长訢点,却没说不让谢知行点。
温长訢自小便是个聪明精怪的,吃不到想吃的,倒也不伤心。接连两天膳房做什么菜她便乖乖吃什么,温老太太见她如此听话,还道她是长大了。谁料第三日就寻上了谢知行,将他堵在房间不让他出去,逼着他答应自己去膳房为她点菜,还不能将此事告诉温老太太。威胁他若是不照着办,日后出门玩都不带他。
谢知行幼时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唯独只有她一个玩伴,听她说日后不带着他玩,当即就着急起来。只好连连点头应了她的要求,温长訢这才满意,放他一马。后来不知道为何格外钟爱这几道菜,连着好几天都吩咐膳房做了。正巧那时温俞安和陆晴苑在府里,见每日都上了这几道菜,问了下人才知道是谢知行点的菜,便误以为是他喜欢。
想到这里,伸手夹了一筷子温长訢最爱的蜜渍豆腐,放入口中。谢知行面上不显,却不知为何心跳猝然快了一拍,狂跳不止。
应当是豆腐太甜了吧。
当晚三人聊了许多,从幼时温长訢在树上摔下聊到如今谢知行当官,一时间其乐融融,好不融洽。
“行哥儿既是在宫中当差,何事竟要到这山林县来?这处离京城可算不上近,纵使骑马来的,应当也要花上一日光景吧?”陆晴苑自然而然问道。
谢知行笑意不减。
“圣上派的差事,叫我来此地查个案件,犯人就关押在这山林县地牢里。今日本是要去提审犯人的,不料遇上了,当真是巧。”回答得滴水不漏。倒是不怪陆晴苑怀疑他的目的,她的直觉一向是准的。若是说得再详细些,陆晴苑定是不信。这般说模棱两可的回答,倒是让她信了七分。
温俞安听完倒是万分感慨,瞧着他有三分幼时的样子,才算是彻底放下了戒备
谢知行所言非虚。他今日来此确实是为了翻一桩旧案,午时将他们救出来却迟迟不得空,便是在牢狱中提审犯人。既是真话,自然不怕他们怀疑,只隐瞒了一些细节。
比如,这桩差事,是他从别人手中拿来的。
再比如,今日来这,也并非只为了审旧案。
这些事情,无需他们知晓,谢知行一人心知肚明就是了。再聊了聊家事,自然能感受到温俞安和陆晴苑的变化,知他们不再怀疑,低头笑而不语。
天色已晚,谢知行欲走,踏出客栈门之际,想到了什么,又转回来。温俞安二人站在二楼目送他离开,不知他为何去而复返。
“温叔,陆姨。我方才想到一件事,还不知您二位清不清楚。”
温俞安问何事,但说无妨。
“蛮蛮现如今住在我的府邸,此事祖母同她商量过了。京中最近不大太平,蛮蛮一弱女子,出门在外怕不安全。住在我府上能安全些,也能相互有个照应。您二位若是有空,可到我府上做客,想必蛮蛮会开心。”
温俞安和陆晴苑是头一回听说这事。十几日前忙着众集粮草,随手将家书塞进了行李。忙完早已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经他这么一说,才想起。
陆晴苑点点头,原是忙完了边关那一遭便要回府的,谁料有家铺子出了事,他们得先赶去盘了账才能回府。正巧那铺子算不上远,若是马匹快些,说不定大半日便能赶到京城。
“既如此,我们便叨扰了。待这边事情忙完便去,晚行哥儿一步。”
是以,他们忙完铺子的事,这就赶了过来。
陆晴苑虽不是第一次经历这般大事,但被关入大牢还是头一遭。她至今还记得那牢房中足有她手掌大的耗子在一旁蹿来蹿去,看着就让人毛骨悚然。这回忆着实痛苦了些,三言两语便带过了他们在牢中的那两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
温长訢听完久久沉默不语。陆晴苑察觉到,拍了拍她的头顶,略带笑意。
“不必担忧,你阿娘和爹爹心里有数。忘啦?你幼时去万圣寺求来的护身符我与你爹爹时时带着,说不定这次能逢凶化吉,还是我们蛮蛮的功劳。”
温长訢轻哼了声,阿娘还将她当作小孩子般哄,却不知她如今长大了,有了明辨是非的能力。不忍叫阿娘担心,温长訢俯下身子靠在陆晴苑的怀里,感受到阿娘身上的温度,方安心了些。
温俞安和陆晴苑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早些年温老太太便劝他们将手上的铺子放手给下人去做,奈何他们事事要亲力亲为。温长訢原是支持阿娘跟爹爹的,只是方才听阿娘这般一说,她心中的天平自然而然偏向了祖母那边。
是她太过于天真了。以为他们在外只是累些,有阿德和其他人在,定是安全的,不料竟还是这般危险。这次幸运遇上了谢知行,若下次,下下次没人帮忙,又该怎么办?总归阿娘和爹爹年纪大了,想了法子劝他们留在家中便是。
至于那些铺子,自有她亲自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