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半。
国营饭店。
李前程架着骡车刚到门口。
便见到徐东来陪着几位领导模样的人,正要出门。
他赶紧将骡车拉倒一旁,让开了道路。
其中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人停下了脚步,看向李前程。其余几人也都跟着停下了脚步,望向李前程。
显然,那秃顶男人才是几人中,分量最足的那位。
李前程见对方望过来,朝着那人笑了笑。
秃顶男人面无表情,瞥了李前程一眼,视线从他身上挪到了骡车上的木桶,嗅了嗅鼻子。
“挺香啊。这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徐东来赶紧笑着解释道:“马总,我给介绍一下。这位小伙子就是给我们招待所,供应秘制嘟嘟蟹的那位。他每天差不多这个点,把东西送过来。”
说着,朝着骡车上的木桶指了指,“就是这个。”
马博文“哦”了一声。
徐东来赶紧又对李前程介绍道:“李兄弟,这位是楚钢的厂长,马博文,马总。”
“马总。”
李前程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楚钢,他自然知道。
楚市最大的冶钢厂,职工几万人。毫无疑问的庞然大物,身为楚市的最大国营企业厂长,难怪派头这么大。
“你这嘟嘟蟹做的不错,哪儿学的手艺啊?”
马博文的语气很随意,随意中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傲然。
“马总过奖了,瞎学的。”
“年轻人谦虚了,你这手艺,瞎学的可学不到。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厂,做个主勺?”
马博文抛出了橄榄枝。
李前程笑了笑,“我这手艺,瞎混混还成,做主勺,贻笑大方了。”
马博文也笑了笑,“这小伙子有点意思。”
“走吧。”
说完,其余几人也都跟着一起,几人边说边聊,渐行渐远。
徐东来送了一阵,这才折返回来。
“今天什么日子,楚钢的厂长,来我们北峰县?”
见他回来,李前程将骡车的木桶搬了下来,随口问道。
“还不是经济体制改革的事情。”
徐东来应了一句。
“经济体制改革?”
李前程心里动了动。
难道是要开放市场了?不应该啊,他印象中,应该没这么快才对,起码得过个一两年。
莫非是因为重生过来的这个世界,有些事情不太一样?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得动作快一点,加快积累原始资本才行。
李前程清了清嗓子,“来哥,你说的经济体制改革,是不是要彻底放开管控了?允许民营企业活泛市场?”
听着这些专业的名字从对方嘴里冒出来。
徐东来不由得多看了李前程两眼,“这些事情吧,很复杂,我知道的也不多,也没办法跟你说太多。”
李前程笑了笑,“行,明白。不打听了。”
见他这么识趣,徐东来满意得点了点头。视线朝着眼前的木桶扫了一眼,皱了皱眉。
“这只有一百多斤吧?不是说好,要往市里边送三百斤么?怎么,没货?”
“不,不”
李前程连连摆手,“货有的是。就是昨天出了点状况。明天,明天货肯定到位。”
“行吧。”
徐东来也没责怪的意思,笑了笑,“也不差这么一天。明天四百斤,可别忘了。”
“放心吧。来哥,我肯定不会跟钱过不去。”
“行,那就过秤吧。”
徐东来朝着里屋喊了一嗓子,叫来一个帮厨。
“你这车上绑着个自行车,干什么去?”
趁着帮厨忙活的时间,徐东来瞧了瞧骡车上面的那辆女士凤凰牌自行车。
“给媳妇买的。她在纺织厂上班,买个自行车,方便上下班。”
“行啊”
徐东来笑着擂了李前程一拳,“对媳妇挺上心啊,是个好男人。”
听到“好男人”三个字,李前程无奈地笑了笑。
“好男人算不上,不过,正在争取做一个好男人。”
徐东来假装生气,“赚了钱,首先想着媳妇,这还不算是好男人?那这世界上,还有好男人么?
李兄弟,你这个人,有个毛病,你知道吧?”
听了这话。李前程一愣,“什么毛病?”
徐东来,有手指点了点对方的眉心,“你的毛病就是太谦虚!年轻人,过度的谦虚就是骄傲。该谦虚时要谦虚,该骄傲时就要骄傲。这才是年轻人。”
“哈哈。”
李前程知道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不过,这话说的也没错。
年轻人不骄傲,那还能是年轻人么?正是因为有这股子骄傲的劲儿,很多难做的事情才能做成。
“称好了,一共一百零八斤,八两。八十七块,两毛。”
帮厨算好了账目。
徐东来抛出一跌钞票来,“给你凑个整,八十八。听起来也好听。”
“那就多谢来哥了。”
李前程笑着接过钱,“那您先忙,我走了。”
“去吧。别忘了,明天送四百斤过来嘟嘟蟹过来。”
“放心吧。来哥。”
离开国营饭店,李前程又去了一趟供销社,正好在门口碰见于春水。
“李兄弟,你要的手表票,给你搞来了!”
“那正好。有几张?”
于春水笑着从怀里掏出三张工业卷,“三张,够不够?”
“都给我吧。”
李前程想了想,姜玉婷其实已经有一块手表。那是她结婚时候,家里给的彩礼。不过,前世,自己为了赌博,偷偷把那块表给卖了。
得重新给她买一块,然后自己也得弄一块。再给三姐买一块。三张票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