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日,沈知礼天天早出晚归,同明月鲜少见面。为了见到他,明月总是等到很晚,直至熬不住睡了过去。有时候半夜惊醒,身边空空荡荡,她心头只余一片落寞。
婢女如意端早饭进来的时候,见明月趴在桌上,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姑娘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王爷又出门了,是吗?”明月懒懒地抬眼,她知道,即使去书房寻他,他也一定不在。
这么多天了,她再傻也知道,沈知礼是在躲她。
“裴将军呢?也出门了吗?”
她想问裴安,问霍三,可他们同沈知礼一样,都不见了踪影。
她只能去问李妍,但李妍一头雾水,根本不知原因。
随便用了几口早饭,明月便打算出门走走,来京都已经快一个月了,她还不曾出来好好逛逛呢。
京都的街道很是热闹,同南疆和锦州都不同的是,这里的热闹里满是繁华。街上来来往往的不仅仅是普通人,还有许多华丽的马车穿行,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街上骑马的人也很多,大多都是锦衣华服的公子,风流肆意的少年。
这天子脚下,处处富贵奢靡,轻易让人迷醉,却也容易让人迷茫。明月忽然觉得,这里的繁华,其实一点都不适合她。她伸手握住挂在胸前的钥匙,忽然觉得,其实那个小村庄,才是她真正的归宿。
也许,她就不该来这里。
忽然手臂被人一抓,明月抬眸望去,看见的是李妍焦急的脸。
“你一个人乱跑什么?”
她的语气里带着责备,但更多的还是担心。明月一听,立即便红了眼睛,扁扁嘴,抱住李妍便哭了出来。
街上行人纷纷侧目,明月也不管不顾,哭得撕心裂肺。
李妍亦不惧行人目光,就那样抱着她,任由她哭个痛快。
戏楼里,因着还早,并无多少看客。
李妍带着明月上了二楼,坐在栏侧,点了一旁花生米:“吃吧,很香的,吃了心情就好了。”
明月摇摇头,只把目光抛向台上。
却听一道愁思浓郁的嗓音幽幽传来:“没乱里春情难遣,蓦地里怀人幽怨。则为俺生小婵娟,拣名门一例、一例里神仙眷。甚良缘,把青春抛的远!俺的睡情谁见?则索因循腼腆。想幽梦谁边,和春光暗流转?迁延,这衷怀那处言!淹煎,泼残生,除问天!”
……
明月虽未完全听懂其中意思,但大抵能明白那女子所求不过一段良缘,同她一样,一心只想找个好郎君,相守一生。可就是这样简单的心愿,亦不能轻易实现。听着那幽怨的唱腔,明月忍不住满腔酸涩,刚歇下来的哭意立即又涌了出来。
“中秋那夜,他喝多了,回来还同我在一块。”明月哽咽道,“可第二日起来,他就不见了人影,从那时候开始,我便极难见到他。他是不是同他爹说了我们的事,他爹不答应?”
李妍摇头:“这个时候,兄长不可能将你说出去,那样岂不是把你放在火上烤?”
“那他就是遇到了哪家的贵门千金,瞧不上我了。”
“兄长不是那样的人。”
“那你说,他为何躲着我?若是不要了,为何不说明白?这样躲着我,是什么意思?”明月气恨地抹了把眼泪,“沈混蛋!他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当面同他说清楚!”
“找不到的。”李妍抓住明月的手,示意她冷静,“我也多日不曾见到兄长了。不如这样,今夜你便装睡,等他回来再问清楚吧。”
她亦是不解沈知礼所为,但这几日裴安和霍三也找不到人影,她也无处可问。正思索着,忽而眼角余光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立即望了过去,堪堪同周瑾年的目光撞到一处。
李妍冷冷地收回目光,对明月说:“有什么事,晚上再说。我先送你回去。”
李妍送明月进去之后,出来便看见周瑾年一直等在澄王府外。
二人来到不远处的河边,深秋的风吹得李妍浑身发冷,但也让她更清醒几分。
“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阿妍……”
周瑾年还未回答,李妍便又接着道:“一介教书先生,却会水、会武,能独自一人安然无恙地穿梭于深山老林,还知道南戎奇毒‘七日春’,更知道如何解七日春之毒。重点是,解了七日春之毒,你竟能安然无恙。周瑾年,你究竟是谁?”
周瑾年看着她,眼中情意不掩:“阿妍,无论我是谁,我都是周瑾年。”
“少跟我打哈哈。”李妍冷声道,“你跟着我,是因为澄王吧?你潜伏在锦州,也是因为澄王吧?其实,你是南戎人,我说的可对?”
周瑾年垂下眸子:“我是南戎人,所以你不肯再理我了,是么?”
李妍“嗤”了一声:“周夫子这倒打一耙的功夫,还真是用得炉火纯青啊。”她的眼神透着一股冷厉,“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但你若是伤害到澄王,我李妍必定与你不死不休。”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阿妍!”周瑾年快步上前,抓住她的手,“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想瞒着你。关于之前一切,我想好好跟你解释,你能不能听我解释?”
他的眼中有恳切,有希冀,李妍本不欲多看一眼,可毕竟曾经深深地喜欢过,她也想知道,他会如何同她解释他的喜怒无常。
她沉默着,等他说。
“遇到你,在我的意料之外。”周瑾年道,“可爱上你,是我的命中注定。一开始喜欢你是真的,后来不得不舍弃你,也是真的。你是大曦朝李太守的女儿,而我是……南戎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