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饭进来的是穗穗,明月来的头一日所救治的那个失去母亲的小姑娘。
穗穗如今已经好全,为报答明月,她不肯离开,执意留下帮忙。这会儿她端了粥进来,坐到明月床边:“明月姐姐,你好些了吗?”
明月点点头:“我身上有病气,你还是不要离我太近了,以免再次感染。”
穗穗一双乌黑的眼瞳里透着真诚:“我不怕的,我的命是姐姐救的,姐姐都不怕被我传染,我怎么会怕被姐姐传染呢?”
明月听了,心下一暖:“你都说你的命是我救的了,所以你可要好好珍惜这条命才是。”
“我戴着面纱呢,身上还挂了杨大夫给的药包,不会有事的。而且杨大夫说了,刚染过此症的人,短期内一般是不会再次感染的。”穗穗上前扶起明月,而后端起粥,“我喂姐姐。”
明月忙要接过碗:“我自己可以的。”
穗穗目光切切:“我没有别的本事,但我会伺候人,姐姐对我好,我想报答你。”
明月看她眼中透着纯粹和期许,便也不忍心再拒绝:“穗穗,你没有家人,我也没有家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妹,你不必总想着报恩。”
“真的吗?”穗穗眼眸一亮,“以后,我都可以跟着姐姐吗?”
明月点点头,不由自主地伸手抚在小腹上:“待此次疫病结束,我想回南疆,开间医馆,你若是愿意,可以跟着我学医。若你不想学医,在医馆里帮忙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愿意,我愿意的。”穗穗欢喜地不断点头。
夜深人静,窗外寒风卷落枯叶,屋内一灯如豆。
沈知礼站在窗外,听着里头时不时传出的咳嗽声,有许多次都想上前敲门,可终究还是被他忍了下来。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寒意裹挟一身。
第二日明月醒来时,便听到外头传来阵阵说话声,正要出去瞧瞧,却听穗穗在外头拍门:“姐姐,官府来人啦!我们有救啦!”
明月闻言,心下一喜,急忙起身往外而去。
可她却在见到那个人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脸上的笑意也僵在了嘴角。他虽蒙着面,可单单站在那儿,她便能一眼认出,无法忽视。
裴安看了明月一眼,清了清嗓子,而后开口:“朝廷得知秀州疫病的消息,立即派澄王殿下来解决此事。原太守郑良业因知情不报,不顾百姓性命,已被革职,眼下由澄王暂代太守之职。尔等治疫有功,圣上自有嘉奖,眼下有何需要,尽数上报,一切以百姓安危为重。”
林大夫等人齐声回应:“圣上皇恩浩荡,草民感激不尽!”
“都起来吧。”沈知礼的目光从明月身上掠过,“眼下这里可有病患已经痊愈的?”
林大夫道:“回王爷,有多人都已痊愈,只是郑太守派人守在外头,里头任何人都不能踏出这大门一步,因此即便是好了,暂时也都留在此地,不曾离开。”
沈知礼吩咐道:“那些已经好的了,便都放出去吧。若是已经快好了,也换个地方安置,以免再次感染。”
林大夫连连点头:“王爷说的是,多谢王爷开恩!”
沈知礼突然看向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明月:“这位姑娘可也是大夫?”
明月不愿多看他一眼,只垂眸应了一句:“是。”
沈知礼自然能感受到她的冷淡,悄然握紧袖中的手,而后语气平淡地开口:“还劳烦你将那些快好的病人安置到隔壁院落,本王已将那处租下来,你是女子,方便照顾。”
明月本就不愿同他说话,杨煜在这时站出来替她解围:“明月姑娘刚刚染过疫病,还未好全,尚且自顾不暇,实在无力照顾旁人。”
一旁的裴安及时插嘴:“姑娘眼下这情况,更该静养,此处人多,着实不适合养病。杨大夫觉得呢?”
杨煜不再开口,只看向明月,由她自己决定。
明月不知沈知礼到底想干什么,她眼下只在乎腹中的孩子,便垂着眼眸,将所有的情绪敛下,而后抬眼:“多谢王爷。”
杨煜愣了愣,旋即黯然垂眸。
隔壁那间院子原本是城中一个富户的居所,因着前两年举家迁移,如今便空了下来。但宅邸规模不小,且布置清雅,眼下收拾一番,环境清幽舒适,很是适合静养。
沈知礼派人将那些快好的病人都迁移至此地,又单独给明月安排了一间东面的屋子,廊下还安置着一个贵妃榻,白日里阳光充足,最是适合病人躺着晒太阳。
他的举动让明月费解,她虽不愿再见他,但她眼下身子骨的确虚弱,只能先忍下不适,待养好身子,便马上离开。
晚些时候,穗穗端了饭菜过来,见到她,明月惊喜道:“穗穗,你怎么来了?”
“我瞧那位澄王殿下似乎很好说话,便同他说想来照顾姐姐,他果然立即就答应了。”穗穗笑得眉眼弯弯,“王爷真是个好人!”
明月不置可否,也不想多提他,便道:“这几日你还是要多多注意,以免再次感染。”又把目光放到饭菜上,“都是你做的吗?看着就很好吃。”
“王爷说厨房让我随便用,无论姐姐想吃啥,都可让人去买。”穗穗年纪虽不大,却很聪慧,“姐姐,我怎么觉得王爷待你好像很不一样?你们从前就认识吗?”
明月摇摇头:“我不过一介草民,哪能认得什么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