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口涎——他连牙都没有。
“没关系。”不知何时应重明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他们不常吃到糖。”说着,他拍了拍薛何的肩膀,然后蹲下身来,“剩下的都是四丫儿的,这是先生给你的奖励,三天就学会十个大字,若不是先生钱带得不够,应当再多给四丫儿买些。”应重明郑重地拿过四丫儿手上的小纸包,把口袋封好,然后双手递到了四丫儿面前。
四丫儿没说话,她的睫毛抖了抖,轻轻点了点头。
薛何笑了,应重明也笑,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四丫儿梳得整整齐齐的脑袋,“那先生跟这个哥哥去谈一点事情,回来咱们学写字好不好。”
“好。”小姑娘抬起脸,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先生快点回来。”
“好——”薛何拎起菜篮子,也揉了揉她的脑袋。
应重明领着他往院子的更深处走,路过几间与回廊相连的平房,来到了一片像是荒废的室外练功场。小花园确实很小,里面不大的土地上种着一片青油油的蔬菜,一旁是番茄,还有架子上盘桓着的藤蔓,挂着一条一条嫩绿的瓜,丝瓜也有黄瓜也有,长得就快要打到薛何头顶,一旁还立着一棵树,挂着些灯笼似的青色小桃。
“哇,真的有。”薛何环视着这个小菜园,“这么多东西。”
“旧练功场改的,还不错。”应重明撸起袖子,从旁边拽出一个装满蔬菜的大筐来,“来,今早才摘的,你随便挑。”
“这是….你种的啊。”薛何蹲下身,拾起筐里的番茄细细端详,这番茄又红又大,鲜艳如血,比刚刚再外面看到的还要漂亮几分,“真好看,你好厉害。”
“不不,不是我。”应重明抄着双手站在一旁,“是我那几个学生..他们的确很厉害。”
“你的学生?”薛何顿了顿,神色变得有些不安,他蹲在地上,默默地埋着头捡番茄,“你说,他们是你的学生?”
“是呀,全是我的学生。”说到这,应重明自豪地挺直了胸膛,“他们很有天赋的,你瞧,四丫儿,三天就能学十个大字,他们不仅能认字,还能种这么多新鲜蔬菜,我啊,倒也算是沾了他们的光了。”
“你是日日在教他们认字吗。”薛何抬起脑袋看向应重明,手中的番茄一个没拿稳,咕噜噜地滚出了好远。
“对啊!”面对着薛何复杂的眼神,应重明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扬起大大的笑脸,满眼都是骄傲,“他们是从北边逃过来的,我这里正有这么一个地方,便让他们住下了,没想到,没想到,不过半月,我们不仅合起伙儿来开垦了一个菜园子,就连认字——我原本只想教教四丫儿,没想到四丫儿转头就给一道来的小朋友们偷偷上起了课,到后来,大人孩子便都混在一处,大人也学,孩子也学,我瞧着他们如此渴学,这才想到要教他们认字念书了。”
“教些什么呢。”薛何拣了四颗青菜,三个番茄,整整齐齐地码在篮子里,他站起身来,从怀里摸出一个蓝色的钱袋子,他掂了掂,把一整个钱袋子都递到了应重明手上。
应重明并没有推辞,他接过那个钱袋子瞧了瞧,“那我就当是你送给四丫儿的见面礼了。”他笑着把钱袋子收进了怀里。
“我很喜欢她。”薛何也笑了,“我还是想知道,你都教他们些什么?”
应重明并没有立刻回答,两人肩并一处,慢悠悠的往外走,“除了认字,我也教不了他们什么,对于四丫儿来说,这个年纪的的孩子,应是读书认字明理,这样心头才有一杆秤自掂量,方才知道孰黑孰白,孰是孰非,什么该干,什么不该干。大人们便不同了,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是非黑白都系人心,于他们来讲,是不曾有一个道理的。我做的,便仅仅是将此称摆正,不教它歪了斜了,以至黑白不明是非不分,让以黑为白这种事情发生了。”
一语毕,已过了鬼门道,薛何抬眼看着前方,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老妪竟然来了戏台处,就站在二人面前,提着一筐桃子,一言不发。薛何愣了愣,悄悄地放慢了步子,走到了应重明身后,他看起来有些害怕。
“九姑怎么来这里了。”应重明笑着冲她打招呼,“这是桃子吗,后面那颗桃树结的?”
被换作九姑的老妪点了点头,室内灯光昏暗,她的手动了动,像是要递些什么,应重明很识趣地摊开了手掌,那只手却拐弯伸到了薛何面前,薛何被吓了一跳,却看见那只枯瘦干苍的手掌中,躺着一个少女拳头大小的桃。
“接呀!”瞧着薛何还愣着,应重明忍不住笑出了声,薛何的脸有些红,他拿过九姑手里的桃,匆匆冲人点了点头,便脚步飞快地往门外走。应重明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冲着九姑挥了挥手,也跟着薛何走了出来。荒芜的大街上,薛何抱着菜篮子不自然地站着,他看见应重明出来了,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你今日救我,又给我这么多菜,我也没有别的可以谢你,你救了这么多人,我也,呃…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下次再来,带些钱和衣裳,你别推辞。”薛何看着他,眼中藏着些许踟蹰。
“好哇!”应重明笑了,“你要是能再来,四丫儿一定高兴!”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九姑也高兴。”
薛何看着他,又看了看背后这扇落了灰的大门,他冲应重明挥手作别,应重明却同他鞠躬,“救人是无量功德。”
走在街上,他仍记得应重明分明的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