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宣义之言,可谓诛心,以一个巧妙的角度将曹阳体恤将士与百姓的初衷,转化成了曹阳借机牟取私利的形象。
也可谓釜底抽薪,要将曹阳那数十种千古名方直接充公,不充公便是承认要牟取私利,充公则会轻松瓦解曹阳刚刚建立的获取财富的渠道。
正正反反,曹阳怎么看都是个输。
唯一的赢面,就在于皇帝是怎么想的。
而皇帝怎么想,就在于曹阳能否有足够的话语权,是否能够抗住宁王曹宁,以及还未发难的康王曹腾二人的攻讦。
心知于此。
曹阳没有再说话,而是看向了自己的舅舅。
身为户部侍郎的柳公明,站出来朝皇帝行礼。
而后转头看向户部尚书赵宣义,即便他是户部的最高官员,可在柳公明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怯懦,依然无惧,挺身如松柏,声音更是中气十足,发问道:
“赵大人,商人逐利在于一个买字和卖字,即买的时候压价,卖的时候抬价,买和卖中间的差价便是商人所赚的利益。”
“如果魏王爷真是为了牟取私利,只需以药效奇佳这一点,便足以将价格在现有的基础上再提高一倍,也一定有人会买,而且必将是络绎不绝。”
“但魏王爷仁爱,却并未中饱私囊,而是以济世救人为己任。”
“请问赵大人,难道您认为魏王爷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赵宣义直接驳斥道:“柳侍郎,休要混淆视听。我正是考虑到魏王爷仁爱之心,才提出将济世斋交由吏部另选官员掌管,防的就是将来有人以此来污蔑魏王爷。”
“你怎可如此曲解我的意思。据我所知,这济世斋便是你柳公明所筹备,且在魏王爷前往凤鸣关之前便已经开始。”
“莫不是这其中真有什么猫腻,导致你不敢交出济世斋?”
这赵宣义显然是有备而来,再次轻松化解柳公明的质问。
并且最恶心的是,他明明是最想搞垮曹阳,却反而打着“我都是为了你魏王爷的名声考虑”这么一旗号,简直就是当着一众文武百官的面朝曹阳吐了一口浓痰。
真他妈恶心。
却是没想到,有一个人的出声,让赵宣义下意识张开了嘴。
只见徐国公徐世绩走出来,说道:“启奏陛下,关于魏王爷在凤鸣关传授药方,救治伤兵一事,兵部早有奏报。”
“且前日,兵部已将根据新任监军黄旭的奏折,以及记录药方的附件,特意找御医检验过,确有奇效。”
“因此兵部准备连同户部,一起筹集一批药材送往凤鸣关与紫阳关,以挽救为大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所以,臣以为,魏王爷仁爱贤德,断然不会有那藏私牟利之心,还请陛下明察。”
满堂文武尽皆瞠然,千算万算,没算到当朝一品军侯会为曹阳说话。
莫不是徐世绩老糊涂,忘了前些时日曹阳坑死你宝贝儿子的事了?
赵宣义的眉头止不住地皱起,脑中念头飞速转动,很快就想明白其中关节。
这是在烧魏王爷的灶,好让他能在前面抵挡住康王爷与宁王爷。
好你个徐国公,和睿王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是要忍不住了吗!
太和殿内一时寂静无声。
曹阳也隐隐察觉到徐世绩绑的不是自己,而是把自己当盾牌使。
这种事,有些憋屈,很不爽。
即便他暂时对自己有利。
此时,曹腾心中仔细盘算了一遍朝堂的局势,又着重揣摩了一番皇帝老子的心意,觉得此时还不是在向曹阳发难的时机,于是也站出来说道:
“启禀父皇,儿臣以为,五哥开办济世斋一事,利国利民,非但不能惩戒,反而要予以嘉奖,方可上应天意,下顺民心。”
至此,赵宣义,或者说宁王曹宁再不能以此事为由来攻讦曹阳。
因为他们人不够,就这么简单。
但至于在这简单的背后,又各自藏了多少的算盘,那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就好比曹阳,他开办济世斋,真的没有私心吗?
必然是有的,他的初衷就是私心。只是后来听从舅舅的规劝,这才没有被人抓到把柄。
如今徐国公想把曹阳当盾牌使,曹腾认为时机还不成熟,便顺着皇帝老子的心意,也做了个顺水人情。
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一格局。
曹德孟眸光淡淡,扫遍满堂文武,为此事敲锤定音道:
“魏王所为,皆是仁爱之举,个中误会也只是一时不周所致,无伤大雅。现着吏部选任一名监察官,入驻济世堂即可。主要事宜,朕特许魏王可以全权处置。”
曹阳调匀呼吸,躬身拜道:“父皇圣明,乃苍生之福。”
此事议罢,又议论了一些其它事宜。
今日的朝会便终于结束。
卯时在入宫,辰时朝会,当曹阳走出太和殿时,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已是临近晌午。
曹阳借着蟒袍的遮掩,悄悄捶了捶有些发麻发僵的大腿,等徐世绩出来后,特意当着众人的面拱手说道:
“刚才朝会上,多谢徐国公仗义执言。”
此时曹腾正好踱步走了出来,笑道:“五哥的意思,是赵大人刚才不仗义了?”
已经走出去四五步远的赵宣义没有回头,却是放慢了脚步,竖起来了耳朵。
曹阳微微一笑,拱手说道:“也多谢八弟你的仗义执言。”
这既算是回答了,却又没明着回答。
赵宣义踱步离开。
“还得是五哥。”曹腾拱手笑了笑,也离开了此处。
徐世绩拱手回道:“据说济世斋的安宫牛黄丸很是不错,供不应求,不知魏王爷可否想想办法?”
曹阳眨了眨眼,道:“安宫牛黄丸的药材比较难寻,不过既然是徐国公有需要,那么只要集齐药材,本王亲自炼炮制药丸,再差人送至府上。”
“那微臣便先行谢过魏王爷了。”徐世绩满意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