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殿下恕罪,老夫年迈体弱,思虑木讷,恐有误人子弟,亦有殿下负所望。”
听到李斯的拒绝,让嬴长生的面色有些为难。
在请他出仕这件事上,自己前后已经请了他三回。
第一次是李斯离开咸阳那会,那时候育才基地和政策都没有,嬴长生只是试探他的意愿。
第二次是晨曦大婚之前,虽然那次跟李斯见面,并非为了此事,但那时嬴长生也间接表态了。
第三次则是今天,如今政策有了,基地也有了,自己带着礼物亲自上门相请,不料还是遭到李斯的拒绝。
嬴长生无论如何,这次是打定主意必须请李斯出仕。
“丞相哪里话?孤看您步履稳健,每日尚能读书撰字,岂有老态毕露?活到百寿之年,也不在话下。”
嬴长生看似夸赞,李斯却听出一丝不肯罢休的意味,语气平淡地说道:“殿下所言所虚,然而老夫确实早已有了归隐之心,故而并无意愿再出仕,让殿下失望了。”
真实心声都说出来,然而嬴长生却还是不依不饶地说道:“丞相身负治国韬略,如今我大秦将再次兴起百家争鸣遗风,且如今又兴起兴国策,正是需要丞相这类法学大家来弘扬法家学说,孤诚心至此,还请丞相莫要再推辞了!”
李斯叹息一声,郑重地道:“想必殿下早知赵高之乱,其中有几成责任算在老夫身上,这其中也得殿下相助,才让老夫一家能苟活至今。老夫此等罪人,断然无颜再出来误人子弟,请殿下恕罪。”
说完,李斯起身向嬴长生躬身作揖。
嬴长生听后相当诧异。
沙丘之变这件事的真相,除了扶苏之外,朝廷之中就蒙恬和冯去疾等人知道。
文官之中鲜有人得知真相,嬴长生也跟扶苏商议过。
本来蒙恬是建议事后处死李斯,但嬴长生和扶苏却觉得不妥。
毕竟李斯对前朝的贡献巨大,而且朝中党羽众多,加上李斯本身是受赵高蛊惑,才做下篡改遗诏的事。
要是贸然把一国丞相处死,恐怕牵连更多无辜的官员,继而引起朝廷动荡。
因此,扶苏听从嬴长生的建议,才让杨硕去策反李斯,让他手持三公印打开城门、将功补过。
嬴长生本来不想跟李斯把这件事放在明面上来说,如今李斯却借用此事来拒绝自己,这让嬴长生一下子有些恼火。
心里对李斯骂道:朝廷都不追究犯下的大罪,要不是我帮你打掩护,你早被腰斩了,如今有事求你,你李斯还这幅扭扭捏捏,真是气死人。
“既然丞相提起此事,那孤便直说了。”
李斯眼皮一抬,就看见嬴长生一副冰冷刺骨的面孔,令他感到一阵背脊发凉。
“丞相之所以不肯出仕相助,正是因此事心里有愧,孤亦可谅解…但丞相作为先皇最信任的重臣,既然犯下糊涂事,那么就应该再为先皇辛苦创下的基业再尽一份力,如此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日后与先皇地下相见,才能更加心安理得,不是吗?”
被嬴长生戳中心中的痛处,李斯又羞又恼,咬着牙说道:“老夫不愿领二世皇帝的俸禄,这便是老夫的心声,殿下满意了吧?”
嬴长生乍一听,原来如此啊!
听张苍说过,李斯辞官之前,曾经在朝堂之上,被扶苏和淳于越当众羞辱过,这或许就是李斯更加不愿出仕的原因。
“丞相或许不知,骊山书院并不隶属于三公九卿,乃孤创办的私学。”
李斯愤然道:“殿下莫要再苦苦相逼了,不然老夫就一头撞死在此!”
见他还是冥顽不灵,嬴长生的脾气也上来。
对着李斯怒喝道:“你若真的心里有愧,为何不就早早结果自己?先皇在世之时,对你是何等器重?何等信任?”
“而你呢?为了结党营私、稳固恩宠、让先皇垂听你的政见主张,在朝中多次排挤父皇,以致父皇被贬出咸阳。就算你与父皇政见相左,也不至于行此卑劣行径!”
“先皇沙丘驾崩后,你作为一国丞相,理应将先皇的传位诏书颁布。”
“然而,你却贪慕权欲,担心父皇继位之后以致自身的权位不在,不惜罔顾先皇信任,贸然听从赵高的妖言,妄图扶持胡亥那等昏庸无道之人为君。”
“若无你成为赵高的帮凶,沙丘之变岂能成功?”
“纵然现在无人问罪于你,然而你深受先皇恩宠,犯下罪过之后不思如何将功补过,却在此苟且偷安,你于心何安?”
“哼哼!说到底,你李斯不过是自私自利、毫无担当之人,先皇何等任人唯贤,却瞎了眼,竟然重用你这等背信弃义之人。”
“倘若没有沙丘之变,倘若你没有参与赵高之乱,后世的史书将把先皇与你称之为君臣楷模。”
“既然丞相无心出仕,孤也不再相逼,告辞。”
把李斯狠怼了一通后,嬴长生一甩衣袖,转身气咻咻地走出书房。
留下李斯在原地一脸错愕加茫然。
回过神后,李斯无力瘫坐在地上。
他先是一脸苦涩,接着又仰天惨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君臣楷模,君臣楷模啊!”
这笑声像极了在嚎啕大哭。
嬴长生最后一句话说得没错,如果自己不跟赵高串通的话。
凭借跟嬴政和谐的君臣关系,后世称自己为第一贤相,一点也不为过。
可惜了!最终还是因为自己的错误,从而导致内心深处沾上了这么一个大污点。
下人听见李斯的惨笑,就前来查看情况,不料却被李斯喝退。
下人也不敢再进去书房,就静静地守候在外面。
“咣当”
忽然听见书房内一声木头撞击响起。
下人就推门进去查看。
却发现李斯整个人悬空,脖子正挂在一段白绫上。
脚下的凳子,侧倒在一边。
这架势,不是上吊,又是什么?
“来人啊!丞相上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