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里,难得多云,丛丛云层将烈日团团围起,敛了半数暑气。
微风拂过面颊,带来一丝凉爽。
醉红楼是南宁府城最具盛名的酒楼,价格昂贵,环境最佳。
最出名的一道菜是醉蟹。
而今天在醉红楼却有人一掷千金包下了整个酒楼。
醉红楼地上铺着五福献寿的绒毯,金丝楠木高几上摆着青白釉梅瓶,斜插几支海棠花,正堂挂着金镶玉嵌的字,侧面放着一张被茸北妥帖盖着的焦尾琴。
鱼嘴铜炉中散发着袅袅甜香。
整个醉红楼很是安静,二楼的包厢门口站着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包厢里面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裘老五,另一个则是三水。
门外传来脚步声,听着约摸有七八人,脚步声在门前停下,张全推门而入。
满堂的富丽映入眼帘,地上铺着龟背如意花样的绒毯,雪白的墙面上横着一副汤阴的仕女图,正中央是一张园桌,罩着瑞草葫芦闪缎锦桌围,桌上摆着一席精致的酒宴。
四目相对,双方相互打量着,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出些什么。
跟着张全进来的是六子,往张全身边儿一站,气势全开。
“张老板是吧?请坐!”
裘老五率先开口,脸上露出一抹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配上他那张凶神恶煞的脸,看着属实有些怪异。
张全冷着脸点了点头:“裘老板?”
“正是在下。”裘老五颔首,示意他坐下。
张全撩起衣袍坐下来,双腿岔开,一只脚踩在旁边的凳子上。
三水见状,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
“裘老板我就有话直说了,我手底下的人说裘老板想见我,买点东西?”
“是,我也是几经周折才打听到张老板这号人物的,不知道张老板方不方便透露下您的上头……”
“裘老板!”
张全猛地拍了下桌子,眼睛顿时竖起来,一股凌厉的气势骤然释放。
“我没问裘老板你买货做什么,更没问裘老板你是打哪儿来的,裘老板也不需要知道太多!”
“这规矩,莫要坏了!”
裘老五是用命换饭吃的人,常年和亡命之徒打交道,张全是当官儿的还是当匪的,他一看便知。
裘老五眯了眯眼,讪笑道:“是,我也并非有意要坏规矩,只是这买卖毕竟不同寻常,咱们都要小心谨慎些才好。”
“您说是吧?”
“小心谨慎的是我,不是你。”张全轻哼:“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一手钱交一手交货,拿货就滚!咱们再见也不认识!”
裘老五沉默起来,看了眼三水先生,三水问道:“能看看货吗?”
张全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随意地扔给他。
三水翻看起来,将匕首还给他:“这是批老货,张老板就打算拿这个出来卖?”
“老子只有这个,爱要不要,不要我就卖给别人!”
张全一把将匕首夺回来,起身作势要走。
裘老五连忙道:“要!要!”
“老货也是货,总比没有好,只是这价格……”
裘老五欲言又止,搓了搓手,等着下文。
张全一脚踩在椅子上,身子微微往下压,“老子自己也知道是老货,所以卖的便宜,三车货,一车一万两!”
“你要三万两?”
“多少?三万两?”
在裘老五发出惊呼的一瞬间,隔着一堵墙的另一个房间里,沈鹤也发出了惊呼。
姜娇儿忙不迭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点!”
沈鹤嘴角抽搐了几下,“你是真敢喊价啊!”
这么高的价格,对面当冤大头才会买,这不纯纯把生意搅黄吗?
“裘老五可不是傻子,你喊三万两他调头就得走!”
“不会的。”姜娇儿笃定出声,“行军打仗我不如你,做生意你听我的。”
裘老五手底下的弟兄带的都是些普通兵器,只有少部分人佩戴的是从湖州买来的那批货。
裘老五这么着急着买兵器,自然是想给手底下的弟兄们全都换上好的,既然有这个需求,那这笔生意自然就有得谈。
老货再差也是工部制造,总比外面的破铜烂铁好。
姜娇儿朝着沈鹤使了个眼色,两人耳朵贴在墙上,继续听下去。
房间里,裘老五脸色复杂,深吸了口气:“张老板,你不是在同我开玩笑吧?”
“老子像开玩笑的?”张全板起脸来,“你不要看我的货是陈年旧货,可胜在数量多,三车货给你手底下的弟兄全部配上都绰绰有余!”
裘老五不自觉地咽了咽喉咙,“张老板,你说的三车货是指的哪种车?”
“自然是马车。”
张全脖子一仰,从鼻息里发出一声嘲弄:“可不是推车!”
闻言,裘老五瞳孔颤了颤,三水神情也变了。
“张老板,你到底是何方人物啊?”
张全脸上露出一抹得意:“这你别管,反正老子有货,你有钱。”
“怎么样,这生意做不做?”
“做!”裘老五刚应下来,三水就拉住他。
“等等!”
“张老板,你就给我们看了这么一件货,就想拿走我们三万两,这是不是有些太不谨慎了?”
三水手指轻扣在桌面上,“不如这样,我们先给定金,明日傍晚咱们在杏花村交易,到时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张全皱起眉头:“那你们打算给多少定金?两万?”
“地点是你们定的,万一到时候你们劫货杀人……”张全一张脸紧绷起来,“总得给我一些保障。”
“一万两。”
三水沉声道,“如果张老板答应,我们立马给现银。”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沈鹤眼中闪过一抹诧异。
“娇娇儿,你是怎么算到他一定会给出一万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