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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晦(2 / 4)

时,自己也曾这样焦心过,现下倒是自己要安慰甄嬛了——不过也是寻常,论来,她毕竟早不是二八少女,时移世易,甄嬛如今肯依赖自己,也说明这一点。

只是她忧心的不是没有道理。

后宫诸人,拜高踩低实在是寻常,莫说是玉润堂,就是雎洲馆内,因着那一日的光景,一时间也是人心松散,况乎玉润堂,到底好在陵容一早拜托了李长,他办事老道,又在宫中为奴为婢多年,自然清楚这些明里暗里的,他若真的想保,总不至于薄待了眉庄。

只是,肯定不比从前了。

陵容自己并不心急,她自己清楚,自己当夜顶撞玄凌到底是被他记恨,少不得得多冷落些时日。一时间,也就她心境最静,每日还有闲心绣人像。

刺绣这件事说难倒不难,只是若要绣的好却实在是是个考验功力的事,况且若要绣人像,更是要求一个肖似,前朝的那位针神可用较发丝还细的丝线绣出人物纤毫毕现的动态,陵容倒不求到达此等境界,只是……

她手中的银针轻轻刺破素锦,‘嘣’地一声,她停了手,这幅人像她绣了三四日了,因着还要赶一些其他的绣图,这几日都不大好好睡觉,才总算绣完了。

只待一个时机。

那日下午,甄嬛一如往日来寻了陵容。

她前几天刚刚复宠,玄凌一入后宫便去了宜芙馆,一夜之后甄嬛依旧是盛宠优渥的甄婉仪,连内务府的黄规全都因得罪了她被罢免了职位,换了新人顶替。

来到雎洲馆时,还正见两个宫女正咬舌头偷懒,甄嬛进来时,那二人正说到不如跟华妃或者是曹婕妤,为奴为婢也风光,何至于遭这些罪。

这些话一时间听得甄嬛心头火起,冷笑道:“你们的小主好心性儿才纵着你们,我可没有这样好的性子,断断容不下你们这起子眼睛里没小主的奴才。”她脸一沉,冷冷道:“槿汐你带她们去慎刑司,告诉主事的人说这两个奴才不能用了。亲自盯着人打她们二十杖,再打发了去浣衣局为奴。”

她们一听早吓得跪在地上拼命求饶,哭得涕泗横流。

陵容闻声走出来,见了这阵仗也不理那哭诉的她们,只对甄嬛温语道:“何至于这么大火气,不过是两个下人罢了……”她看了一眼身后的漱玉,漱玉略略颔首,带了人下去。

陵容拉着甄嬛进了屋内,才总算好言好语安慰了她的怒气。

“你我尚且如此,还不知眉姐姐如何……”她叹了口气,随即拉着陵容坐在一处,“我这几日火气大,但是你性子也太好了,纵得他们这些人愈发猖狂了,眼里也都没了个人,在你这儿还敢如此。”

陵容笑笑递了杯茶:“姐姐喝点茶吧,别为那些人生气了。”

甄嬛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又想起,她来寻陵容,除了谈及眉庄之事,其实主要是为了另一件事来,一时间又有些心底疼痛,说不出来话。

她沉默了许久,饮了好几杯茶,才终于开了口:“陵容,我想举荐一个人到御前。”

陵容听着便心中有数,也没有应话,她只是默默地拿出了绣筐内的并蒂莲花的香囊递到甄嬛面前,轻声道:“姐姐的荷包似乎旧了些,也当换个新的了,我才绣的香囊,放了些安神的香料,姐姐拿着吧。”

甄嬛一时无言,她缓缓接过来,咬着下唇,眼睫挡住了那双眼睛,可陵容依旧能清楚地知道那眼底的极痛之色,对于甄嬛而言,这个决定只怕不比真拿剑戳她一般轻松,她对玄凌是真的有情。

“你绣的总是最好的……”甄嬛收过来,徐徐才强撑着笑容道:“我还有件事要求你。”

“替我绣样东西。”

她命人端上来一匹极好的库缎,还未绣上花,花色极鲜艳,是槿色,陵容轻轻抚过,看向甄嬛。

甄嬛犹豫了一下说道:“我哥哥近日快回来了,你知道,他才从战场回来,我也想托人带点东西出去,可我手拙,不如你,做不出什么好东西,所以想托你送些东西去。”

陵容一愣,抚摸着库缎的手指微微一颤,她一时间不由默了默,许久才浅浅垂眸,淡淡笑道:“甄公子回来了……那是好事,姐姐想让我绣什么呢?”

甄嬛没有回答,只是说道:“爹爹说哥哥此番回来必定要给他定了亲事。家有长媳,凡事也好多个照应。也算我甄家的一桩喜事了。”

陵容怔怔,随即点了点头,与甄嬛想得种种反应不同,她似乎是极平淡地接受了这一切,以一种仿佛是听见一个无关者消息一般的旁观态度温柔道:“那很好,确实是双喜临门了,甄公子娶妻必是名门淑女,德容兼备。陵容在此先恭喜姐姐了。”

“那就绣一床锦帐吧。”陵容手指滑过库缎那分明的经纬,随即笑道:“就绣榴枝黄鸟的图样,诗经说‘仓庚于飞,熠耀其羽。之子于归,皇驳其马。亲结其缡,九十其仪’……黄鹂是两厢情悦、恩爱缱绻的鸟儿,也祝甄公子和甄夫人夫妻情好举案齐眉,姐姐觉得如何?”

甄嬛自然无有不可的,点头应下。

七月流火。

雎洲馆的莲花大多都开了,一时间馆前的蓝莲幽幽如火,似乎蕴了许多幽怨愁愫,连风到了这里都变得缱绻旖旎,风多情雨多情,总是这里人也是多情的人。

夜色渐深,陵容的手指不经意的轻轻拂过筝弦,冰冷的、细细的、锋利的让人忽以为是利刃上最冷的一抹色泽的筝弦让她分外清醒。

她遥遥地望着窗外,窗外烟雨绵绵,细软含带着几分清愁的风,将室内的烛火摇曳纷乱。

‘铮’的一声惊破这漫天烟雨,她凝着眸缓缓坐下。

手中的筝弦被雨水沁出一层幽青,似是极厉的锋刃,陵容沉默了片刻,缓缓坐了下来。然后轻轻的抬起手,袖卷清风。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知我者,谓我心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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