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美好。
不错,是美好。
过往曾听闻坊间传言,作为先帝最为宠爱的皇子,惠王自幼聪颖,喜读诗书,擅长礼乐,故而在宋朝思绪深处,只当惠王是位性情儒雅的君子。
可今日一见,宋朝只觉自己终究浅显,在还未触及这位王爷的才学之时,其绰约之姿已足够震撼了。
“下官宋朝拜见惠王殿下。”
“下官岑笙拜见惠王殿下。”
禹珽看着下方的二人,温和的开口道:“起来吧,不必多礼。”
“多谢殿下。”
“本王曾听莫郡守提起,前段时日玉林遭遇洪水,冯县令与二位都出了不少力,是本王该替皇上与百姓多谢你们。”
冯佑听闻此言连忙跪下,伏身开口道:“王爷此言折煞下官了,吾乃玉林父母官,理应承接圣恩,造福百姓。”
惠王却不知思及何事,听到冯佑的话后并未回应,一时间,屋内格外安静。
无论传言里的惠王如何淡然超脱,可终究乃皇室之人,运筹帷幄间不免算计。
在褪去方才的紧张过后,宋朝恢复了些清明。
惠王此时前往玉林,其意究竟为何还不甚明朗,若是替圣上前来代为安抚,那方才夫子所言并无不妥,可若是其所代表的,是定王...亦或是...自己呢?
宋朝有些担忧,深恐前路未明之时行至踏错,随即跪下,沉声道:“没错,下官亦惶恐,为官者,为百姓所为乃分内之事,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惠王闻言回神,望着下面跪着的宋朝,眼神多了些玩味。
这个人,很是聪明。
他不知自己为何前来玉林,故而想告诉自己,他们仅为一方之官,只是行官之事,为百姓而为,至于圣命之源为谁,圣令之初为何,皆无碍。
“你叫...宋朝?”
“...是,下官乃玉林县丞宋朝。”
“你方才说,为官者,为百姓所为,那你可知道,百姓有时难免人云亦云,若一味依着他们,恐难成事。”
冯佑闻言有些惊慌,知晓方才归程是怕惠王误解自己,才出言解释,如今听到惠王发问,深恐学生出言不慎,顶撞贵人。
“殿下所言极是,其实多数时候,百姓都在人云亦云...”
惠王闻言神色暗了些,不免有些失望,本以为此人会是惊喜,不料也泯于平庸。
谁知宋朝又突然开口道:“然官之所存,乃辨言也。”
“辨言?”
“是,百姓可以有千万种声音,为官者辨别便是,怎可因吾等未有辨言之能,便试图切断其出言之声...”
见宋朝还有话要说,冯佑深恐学生惹惠王不快,连忙出声打断:“惠王息怒...”
“无妨。”
惠王面色瞧不出喜怒,只开口道:“你继续说。”
“多谢殿下,此乃其一,至于其二...辨言之辨还需深究内里。”
“何为内里?”
“百姓所言之因便是内里,下官以为,人云亦云并非皆乃随波逐流,多数人之附议有时更需窥探背后之因。”
“即便背后之因乃人性之暗?”
“没错,即便背后之因乃人性之恶,之贪,之欲,之私,下官也想了解清楚,而后说与众人。”
“说与什么?”
“告诉众人,恶、贪、欲、私乃人之常态,皆需正视,而后制约,切莫藏匿,亦或放任,否则终酿祸矣。”
“那你可知,要让百姓皆知此理,需要多少时日,多少精力?”
“下官知晓,然正如下官方才所言,即便道阻艰难,此乃为官之任也。”
禹珽闻言微愣,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此人执拗,可他所言,皆是对的。
只是于逐利者而言,行于权势之中久矣,或许早已被富贵遮掩初心,亦或是对初心早已视而不见。
忘却官之所任,心之所达。
然在这西南一隅之地,禹珽看到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