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坐下没多久。
江入年又站起来,像是毫无征兆的:“我出去一下。”
季祝和她对象正在热聊,没空在意别的。
林听头抬起来,视线追着江入年到门口,停了三秒,才若有所思般地收回视线,随后倒了杯水,慢慢地喝着。
场面分割开来。
江入年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向不远处的人流,眼里布满极为危险的情绪,但转瞬即逝,随后逐渐归于平静。
走了几步,停在许愿池旁边。
“出来。”
恕师转过身。
每次见面,一对视,江入年就如临大敌。
他下意识绷紧神经。
如今和往常不一样——他想要安稳,越来越厌倦不确定的一切。
起因是有了一个在意的人,他不希望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段关系。
他有了软肋。
于是,所有偏执都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哪怕江入年从未想过改变什么。
但至少,他做不到在这种时候,还无动于衷。
不可能!
他也有底线,也有不允许践踏的领域。
他也想竭尽所能地,保护好林听。
可总怕自己做得不够。
虽然从没明确过心意,但他很清楚——林听胆子小,她不喜欢地下拳场、不喜欢他和别人打架,甚至连他喝酒都不喜欢。
她那么敏感。
仿佛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受惊,万一跑了躲起来……他就亏大了!
他是好不容易,才走到她面前。
除了偶尔,只是偶尔想欺负她强调下存在感,别的地方,他从想过敷衍她说的每一句话,再肯定点,就是千依百顺。
当然,也有不想顺的时候。
曾经想过逼她。
却又觉得,会吓到她。
他是真的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地,对待一个人。
他没有经验。
不知道怎么做才对?
因为太过在意。
或是等待多年的情感,不允许他莽撞。
他只能克制自己,引诱她主动送上门来。
在这漫长等待中,他无法容忍一丁点意外的存在。
光凭直觉而言。
江入年觉得,眼前这个和尚就是变数。
“我还真是没想到。”恕师面色沉着,并无波动,慢腾腾地说:“江赎,以前的你对我就这个态度。”
听这语气,貌似他们认识了很久。
可江入年没法共情。
这注定,只能是恕师一个人的独角戏。
江入年目光停在恕师脸上,语调格外平静:“看样子,上次没被绑够。”
恕师顿了下。
这话倒是出乎意料。
是他天真了。
未来的江赎不热情是真的,有且仅有的热烈也没有普遍性,还以为那是他天性使然。
只是见过江赎俯首帖耳的温顺模样,便盖棺定论地以为他是只被圈养的金毛,磨平爪牙,如今才清醒过来——其实他是只孤狼。
嚣张而傲慢。
谁都驯服不了。
谁都接近不了。
这样的人,简直难以想象他低头的样子。
实际却发生了。
这一刻,恕师脑子里忽地自动浮现出一幕场景,那是他亲眼目睹的画面——一身傲骨的江入年,目中无人的江入年,没有人能逼迫他做任何事的江入年,向一个女孩俯首称臣,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还没到那时候。
一切的转变,仿佛没有任何征兆,恕师叹了口气——曾经,有一个好说话的江赎摆在他面前,他没有好好珍惜,等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江入年懒得管恕师脑子里在想什么,直接警告:“我不管你是谁?从哪儿来?又是怎么认识的我?”
“以后,离我远一点!”
两人的交流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恕师淡定自若:“你今年二十五岁。”
天光微醺,远处的群山,橙黄色的色彩更加浓重了,在夕辉晚照下,有点像冰冷的矿石,蒙着暗红的光泽。
周围的人群川流不息。
江入年面无表情,语调不含丝毫情绪:“想死我可以成全你,说到做到。”
这点毋庸置疑。
恕师从没怀疑过,仍自顾自地道:“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下一秒。
“就算为了你的心上人。”
江入年眼神终于变了。
他眼睫抬起来,眼底的情绪轻微波动。
恕师继续道:“哪怕苟且,也别死了。”
站在江入年的角度,听到这些话,满是秘密被人窥视的耻辱感。
压根忍不了。
“心上人?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心上人。”江入年看恕师的眼神又冷又硬,像一把磨利的镰刀,带着冰冷的光:“简直可笑!”
嘴硬这点,倒是从一而终。
恕师懒得戳穿。
没想过改变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走向。
江赎也不例外。
有些话他说不出口。
——二十五岁的江赎,死于除夕
“我没有胡说八道,走着瞧吧。”多说无益,恕师看着江入年,极为坦然:“放心,你很快就会和她在一起。”
“……”
“如你所愿。”
江入年若有所思。
没记错的话,这和尚说他存在于自己的未来。
这话傻子才信。
江入年向来不信邪:“很快是什么时候?”
他的信仰,只对林听屈服。
恕师回:“是个雨天,那晚你笑得还挺。”
顿了下。
“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