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杏摇了摇头。
“我送你去医院。”
夏日的傍晚热气依旧蒸腾着,伴随着丝丝捎带凉意的风,呼呼地吹起少年的衣摆。
余杏坐在自行车后面,头靠在方槐的脊背上,隔着一层皮肉,听着胸腔里平稳的心跳声。
很累。
余杏闭了闭眼,身体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似乎连着神经也一起被麻痹,只有铺天盖地的疲惫感。
到医院时已经黑了个透,方槐送余杏进去简单检查了一下,除了一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
余杏在里面包扎伤口,方槐就蹲在医院门口等她,手里握着手机。
医院门口来往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形色匆匆地走过,无人会留意这个坐在石阶上的兀自懊恼的少年。
方槐有些烦躁地低头,十指搓进发缝里,将脸埋在臂弯处长呼了口气。脸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生疼,可他没心思去管,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见到余杏时的场景。
离开学校时没看见余杏的身影,方槐只以为是自己出来的太晚错过了,路过时没想到那群人议论的主角就是余杏。
等到了家门口还没看见余杏的身影,方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再次折返回去时已经晚了。
巷子里隐隐的啜泣声几乎是催命的符咒,方槐几乎麻着腿走了进去。
方槐低着头渐渐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着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瞒是肯定瞒不下去,方槐平稳了一下口气,把电话打给了方正山。
方正山得知消息后暴怒异常,当天晚上就把电话打到了校长办公室,带头的女生被勒令退学,尽管她一再表示恳求和忏悔,依旧被学校劝退。
行为更加恶劣的李坤,退学后没有再找初中上,而是直接转到了南高技校,以往簇拥在他身边的小弟也没再跟他联系。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方正山为了余杏的安全雇了名司机,专门接送余杏上下学。即便如此,李坤还是隔三差五,变着法儿地骚扰威胁余杏。
再后来,李坤就彻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里,没有再出现一丁点儿的消息。
余杏就知道,李坤那种念死仇计较的性格不会放弃报复她,可她没想到最后替她解决李坤的人是方槐。
在他们关系还紧张着的时候,方槐虽然嘴上没说,可背地里一直替她处理麻烦。
直到今日,余杏依然能够清晰地记起那天在朦胧的视线里突然出现的方槐,像一场及时雨,拯救了她干涸的旱季。
*
方正山和罗红梅的谈话结束后径直出了办公室,脸色比来时稍缓,方槐两人也正好回来。
见了方正山,方槐依旧冷着脸站在余杏身后。
方正山面子上挂不住,厉声说道:“你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今天晚上跟我回去,好好谈谈!”
“谈?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方槐漫不经心地回话,丝毫不给方正山面子。
碍于余杏还在场,方正山没有直接发火,也没有商量,直接通知方槐不管如何,今天晚上必须回去。
方正山向来口气强硬,说到做到,放学时就让陈叔在门口等着。
夜色浓郁,方家别墅里却格外的安静。
方槐坐在方正山对面,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钢笔,丝毫不把方正山放在眼里。
“你这两天去哪里了?”方正山看见他这副懒散的样子,皱了皱眉,强压着心里的怒气,尽量装出一副平和的语气开口。
“让我回来就是为了问这个?”方槐停下手上的动作,挑了挑眉。
方正山只感觉眉心跳动,耐心很快就被方槐敷衍的态度消磨殆尽,手指重重地点了点桌子,“我是你爹,你去哪里向我报备是应该的!”
说完,似乎是觉得自己略有失态,缓和了一下口吻,继续说道:“周六是你爷爷的生日,到时候我会替你请好假,你和余杏一块儿去……”
方槐垂着眼,没说话。
方正山也不容他拒绝,直接替他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说完也懒得看他那副敷衍的样子,就摆了摆手让他离开。
方槐心不在焉,没和方正山较劲,出了书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扣开灯,屋子里的摆放依旧和他两天前离开时一样,方槐有些烦闷地从衣柜里随便拿了件衣服就冲进了浴室。
由于还得照看着伤口,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
洗完澡出来,方槐心情明显缓和不少,头顶搭着毛巾,发梢还在湿漉漉地往下淌水,下身穿着条黑色短裤坐在沙发上,低头从茶几上摸出手机,几度摁开又摁灭。身上乱七八糟的伤口沾到水带着一阵一阵的刺痛,无一不是在给方槐提醒。
“啧。”
方槐甩手将手机扔到沙发上,头往后仰,靠上沙发背。
半晌后又直起身,随手捞起沙发上的t恤套上,径直走了出去。
余杏正专注地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忽然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起身趿着拖鞋走了出去。
开门时方槐正在门口站着。
正当余杏有些疑惑时,方槐突然开口,“最近一段时间,放学不要自己走。”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余杏有些懵。
方槐说完看了她一眼,补充道:“自己小心点,没事不要乱跑。”
余杏点了点头,联想到今天的事情,察觉出可能跟李坤有关,只有这样才会让方槐表情如此凝重。
“嗯。”方槐说完转身就要离开,却被余杏拉住了衣角。
“你的伤口,注意不要碰水。”
余杏见他头发湿哒哒的,指了指他受伤的手臂,眼神认真地跟他比划着手势。
“没事。”方槐表情和缓,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并不怎么在乎,说完就离开了。
提醒完余杏,方槐松了口气。
下午离开派出所时,李坤凶恶的眼神死盯着方槐,直觉告诉他这件事不会轻易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