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童小从出生开始就住在这里。
居民楼的外墙涂漆偶有脱落,住户种在阳台上的大片翠绿遮住了这些瑕疵,反倒显出一种别样的生机。
这个点已经很晚,但是大半个小区的屋里仍旧亮着灯,从几户人家的窗下走过,能听见抑扬顿挫的电视声。
童小的家在五楼,门前的走廊是半墙,能见盘旋宁城的江。江风呼啸,把脸颊拍的生疼,再多站一会儿可能要被冻出红血丝,她只好拧开了门。
果不其然,她一进门就迎来了铺天盖地的质问。
一个留着羊毛卷的中年女人叉着腰,满脸怨气地站在门口。
此人正是童小的母亲。
“童小,”肖燕敏的声音不大,但震耳欲聋,“你怎么这么晚回来?又跑到哪里去啦,给你熬的鱼汤我和你爸全喝完了,一滴没给你留!”
肖燕敏扭头看见了童小身边的冉森阳,立马变脸,
“呀!阳阳怎么来了!”
童小无视老妈的责备,探头看向厨房,
——鱼汤还在灶上用小火温着,冒着热气,老妈果然在说谎。
“我刚才在森阳家里做作业,你不是让我多向他学习吗?不相信你问他。”
童小并不打算把今夜遇袭的事情告诉家里,按照肖燕敏的性格,她要是知道这事,估计连夜举家搬迁,买站票也得逃到别处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罢。
“啊……对,肖姨,”森阳识相地立马接话,“我给童小补课来着,补的化学。”
肖燕敏一向对冉森阳说的话深信不疑,“你们这些孩子太不懂事,要提前和我说一声啊,省得我担心。”
电视机里传来新闻播报声,又是关于夜袭案件的。
肖燕敏指着电视机,继续数落,“现在到处不太平,你们还这么晚回来,万一碰上这种凶神恶煞的人怎么办!”
童小摸摸鼻子,没说话。
“不要在门口站着,快进来。”肖燕敏忙不迭地把冉森阳引进门,拿出那双冉森阳专属的红色麻布拖鞋。
“阳阳,我跟你说哦,今天肖姨我煲了鱼头汤,特别鲜。来,赶紧喝一碗,对你们这些读书的脑袋很好的。”
森阳驾轻就熟地到餐桌前坐下,嬉皮笑脸地开始拍马屁。
“一碗可能不够啊,肖姨,您的手艺最好了,我想这口鱼汤好几个礼拜了。”
肖燕敏的笑容快要溢到耳后根,她捂嘴笑道,
“哈哈哈,你想喝几碗都给你盛!”
这时,里屋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窜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手里还握着电视遥控器。
此人正是童小的父亲童达,邻里赐雅号“宁城钓王”
——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钓不到,上到珍馐海味,下到易拉罐塑料袋,统统都是童达的战利品。
“嘿——森阳,你小子来啦!”童达把森阳从椅子上拽起来,神色兴奋,“走,和我进去看球。”
冉森阳在埋头喝汤,摆摆手道,“算了吧,童叔。这个赛季太无聊了,没一场精彩的。”
“哎,这场不一样。”童达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100:100,加时赛。”
“真的!?”冉森阳的眼睛立马亮起来。
“那当然,童叔还能骗你?”
“走!”
看着这三位相亲又相爱,童小一脸黑线,仿佛就是那透明人。每次森阳来家,简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显得她很多余。
——
翌日,童小带着满身疲累醒来——好像挨了一整夜的打。
半夜里她惊醒好几次,那黑衣人如影随形,整夜在她脑子里打转。遇见这种袭击事件,任谁也睡不踏实。
窗外没有传来熟悉的鸟叫,取而代之的是小区象棋角大爷们的长吁短叹。
不祥的预感激起童小的肾上腺素,她火速抄起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几个硕大的数字:9:05。
焯!
“妈!妈!!!”
童小手脚并用,像火烧了屁股,迅速把校服往身上套,
“都九点了,你怎么不叫我起床!”
没有回音……
她忘了,这个时间家里人早都出门上班了。
十分钟后。
宁城一中——对面的早餐店里,出现了一位绝望的花季少女。
童小跑得满脸通红,加把胡子就能直接上台演关公,她奋力地大吼:“老板!一碗酒酿两根油条三个烧麦。”
迟到可以,饿着不行,这是童小上学多年摸排出的真理。
饿肚子就像解不出的数学题一样,无法掩饰。试想一下,在掉跟针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的教室里,少女的肠鸣声是多么令人窒息。
热腾腾的烧麦淋着厚重的麻酱,冒着水气,伴着糯米香味的风。一口咬下去,又软又香,人生顷刻圆满,童小沉浸在精制碳水的幸福中无法自拔。
与此同时,就在童小背靠的早餐店墙外面,靠着五六个混混模样的小年轻,他们穿着宽大的街头风服饰,露出的皮肤大都被纹身覆盖。
几人或跪着或躺着,哼哼唧唧发出痛苦的□□。棍棒、搬砖、锤子……这些“武器”散落一地,毫无昔日的威风。
其中一人伤势最重,鼻血顺着耳朵一直淌到地上,小小年纪竟留着一颗光头,本就不好看的脸现在变得更加恐怖。
光头忍痛吐出一颗碎牙,他仰头看向人群中唯一站着的人,声音颤抖:“你……你到底是谁!”
“总是过来欺负学生,算什么本事?”那人的声音毫无波澜,他蹲下身拍了拍光头的肩膀,“找点正事干吧。”
不一会儿,童小享用完早餐,走出店门。
几乎是同时,一位与童小年龄相仿的少年神色泰然地从墙后走出,他穿着和童小一样的红白校服。
校服松松垮垮套在少年身上,却不掩脱俗之气,身材高挑匀称,远远一看就能知道是个帅哥。
少年在黑色双肩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