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思来后，一人承担起了大部分事务，好在陆岂惟不需要她服侍，而奚有木的住处又极小，两人都对整个行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明思的实际工作量并不大。而且对她来说与陆岂惟相隔甚远的小屋子更利于她和奚有木传递消息，但奚有木认为正常的侍女即使迫于陆景行的势力也不会完全无动于衷，于是明思隐晦“好奇”了一下卧室分配问题。
陆岂惟当时就露出了一个复杂的表情。而奚有木舔了一圈汤勺，笑眯眯地说当然是因为陆先生照顾她的喜好。在她夹枪带帮的挑拨下，明思勉强过了陆岂惟这一关，没再防狼一样警惕她了。
御医每周来会诊一次，虽然说不出原因是什么，但都表示公主殿下的情况越来越好，奚有木还故意以她的地方太小让明思带她在陆岂惟的房间复健了好几次。一切都渐渐往正常的方向发展。
当然，也仅仅是表面上正常而已。
“主——殿下明天真的要去学校？”
明思一边帮奚有木整理东西一边小声问。
“学不能一直上，一直不上也不行。”奚有木心情不错，即使有个勉强合她心意的的卧室，但这个地方她多呆一分钟都觉得晦气，“怎么，那里有人吗？”
“我只知道自己该知道的部分，可是您在学校的时间太久会不会影响计划？”
奚有木心中冷笑。
计划？她连自己背后的势力——组织和它的统领叫什么都不知道。
她难道不只是一个傀儡吗？
“我需要培养，学校是个很好的地方。”奚有木站真身子，示意明思不用再扶，“先顺其自然吧”
“您没必要跟着我。”奚有木皱眉看着站在她旁边人模人样的陆岂惟。
他们从行宫直接到了学校，时隔多日再来此处，似乎什么都没变过。
有什么意义呢？她总是暗地里质疑，这哪里算得上上学？不过有一个对他们充满误解甚至恶意的社会的缩影而已——她明明已经和其中最危险的代表形影不离了。
“您不觉得幸运吗？丽国皇室未成年连异性都不能见，近期还有丽国公主在校园受到欺凌患上抑郁症的报道。”
“不得接触异性？校园欺凌导致抑郁？”奚有木没有笑意地扯扯嘴角。
“是啊，难道国家会站在殿下这边？”陆岂惟笑意盎然，声音上挑，“我可是在保护殿下。”
“请别用国家，只是您自己吧。”奚有木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大步向前，陆岂惟微笑挑眉，紧紧跟上。
“殿下今天来学校了！”
“陆家的公子也在！”
“他在有什么稀奇的，他们不是一直在一起吗？”
并不小声或许也并非无意的“耳语”，两个人都听到了，不过他们都没有管，而是出奇一致地保持微笑目不斜视进了教室。
奚有木向来如此，皇室礼节的要求已经刻入她的言行之中。而陆岂惟总是比她还会装。
奚有木走得快而稳，思绪比步子更快。皇室受到校园欺凌自然是可能会有的，尤其以陆岂惟坑蒙拐骗的能力，联合起来欺负她当然可能。不过他不屑于这么做，她也不会给他们这么做的机会。丽国公主她曾见过，大概是受的压迫太深也未接受此类培养——其实不光是她，整个丽国皇族都显得有些畏缩，一看就是沉默隐忍惯了，受到欺凌也正常，只是可怜了这么一个小姑娘，要接受来自多方面的压力乃至指责，而奚皇室至少代表奚国门面，不至于明面上为人欺辱。
“不久前我们换了一次位置，你们现在坐在那里。”班主任陈老师指了指后排，语气有些不自然，奚有木点头致谢，陆岂惟则亲切多得开了个玩笑。
陈老师看着如普通学生一样在自己座位坐好开始早自习的两人，目光复杂，贵族高中里每个学生都不好对付，又以此二人为最。随着公主年龄的增长，她要应付的事情越来越多，上学的时间越来越少。高中不比初中，对教师对于人际关系的认知和处理要求都更高，而他作为内阁出面聘请的高级教师，对学生的学习能力自然把握得很准，所以他也知道公主的能力远不于此，甚至连陆岂惟也绝不是仅仅在学校里偶尔拔头筹那么简单。那一方空间里只有两个人，却俨然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了。
不过他们也未必不知道……他什么也不能说，也没有能力和胆气去干涉。
下节课是历史啊……
还没有上课，奚有木打开窗，摊着书，久违地想预习一下课程，恰巧翻到近代政治史，她的手指不由地一停。
风很大，书页随风哗啦啦地翻过，恰似历史就在自己面前如走马灯一样奔腾而过。
只是烟云……
奚有木眼神变幻，这些于他人来说不过书本上的考试内容，而对她来说，却是如家谱一般，她祖先的历史，还有她要创造的历史。
不。
是她至死被操控的……笑话。
“啪！”
“殿下，您可不能再病了。”
又是陆岂惟，奚有木侧脸看向被毫不留情关上的窗，声音没有波动：“多谢。”
“我们还没学到这里吧，不过想必数十年后，殿下也是上面的人物了。”
陆岂惟令她厌烦的语气和气息包围着她，奚有木默了默，合上书：“不过宗谱里一个名字罢了，还不值得上教科书，倒是您，一定是没问题的。”
“说不定，殿下的雄心壮志向来不小。”
雄心壮志？有了又有什么用？她的梦想早已被整个世界否决，所谓热血也早已冷却了。
奚有木自嘲的微笑还未勾起便心头一紧——不，陆岂惟不是这个意思，他是在试探她？还是他知道了什么？
“我的雄心壮志如何了，您不是知道得最清楚吗？”奚有木终究还是把这个虚伪的笑容笑完。
“这是我的职责。”陆岂惟毫不谦虚地微微一躬，转身坐回座位。
似乎终于看到陆岂惟离开奚有木了，一个干净的女声隔着恰当的距离响起：
“奚，奚有木同学，我是央南李家的李临夏。可以打扰您一下吗？”
奚有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