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珩厉声打断,他抬头看着眼前的女子,面上甚至浮现了恼羞成怒的神色,语气里的声调慢慢加重。
“你明知我和顾风晚的关系,而你又曾经是他的结发妻子,哪怕你们已经和离,你今时今日站在我面前,当真以为天下人的口诛笔伐不过是挠痒痒吗?”
“我已有心爱之人,已有皇后,我与她许下白首之约,发誓共赴黄泉……”
“萧疏影,过去的一切你就当作是一场云烟,结束了,就忘记吧。”
他说完之后,萧疏影许久都没有出声。
她盯着眼前这个人,一颗滚烫的心好像被放在了热油里。
她下定决心之后,一路走来将所有的一切都抛之脑后,换来的却是这一句“已有心爱之人”。
他居然在这里说什么忘记?何其可笑,当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割舍,换来如今几句漠不关心的话语。
萧疏影攥紧指尖,将最后的尊严捧了出来。
“我可以退一步,不奢求正妻的位置,今日我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来这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我来找你的真实目的。”
“我若落魄而归,势必成为笑柄,萧家、赵家视我为耻辱,往后的日子我不会好过。”
千言万语,到最后只化作一句。
“李珩,念在你我往昔几年情分上,你舍得吗?”
说完了一瞬间,萧疏影的心提了起来,可她盯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从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破绽。
蔓延开的无边死寂中,萧疏影从他的沉默中找到了答案。
那一瞬间,她眼角毫无征兆地绽开了泪花,许久不曾为他痛哭流涕,这一次,他又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萧疏影不再多言,甚至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转身打开门后,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
门外,早已等候的皇后安静地捧着一盘点心站着,萧疏影好似并未察觉一般,与她擦肩而过,带起了一阵风,吹乱了皇后耳边的头发。
李珩缓缓起身,唇色苍白。
“你怎么来了?”
皇后只是故作坚强地牵强一笑,“想着你今日还未用膳,特地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些爱吃的点心,没有打扰你吧?”
李珩松了口气,缓缓露出一个笑。
“没有,快进来吧。”
这扇门再次关上之后,萧疏影加快了向外走的步伐,再也绷不住情绪,泪流满面。
李珩短短的几句话,击溃了她所有的自尊。
几年并没有任何意义的等待,到现在就是笑话一场,她萧疏影也是个笑话。
萧疏影走到了正门外,刚好迎上了前来参拜的众多朝臣,她大大方方地迎着风,擦掉了尴尬又丢人的眼泪,挺直脊背往前走。
但是众人还是没忍住回头看,私底下议论纷纷。
门外不远处,太后听了消息刚好赶来。
她冷脸注视着萧疏影,待到萧疏影走到她跟前之后,便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无征兆地抬手甩了她个巴掌。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伴随着劈头盖脸的质问,将萧疏影最后的尊严也击溃。
“你是世家大族培养出来的嫡女,哀家亲自把你带在身边养着,教你宫规礼仪、诗书作画,让你明白你的身份何等尊贵,又该端出怎样的气派!”
“你和离之后,不好好找个道观出家,当个姑子守住清誉,还有脸来找李珩?”
又是一巴掌狠狠落下,打得萧疏影偏过头去,狠狠跪下,身形狼狈。
“你自己毁了有什么要紧的?可与你同姓氏的堂姊妹呢?与你不同姓氏的表姊妹呢?”
“天下人都会认为,我们两家教出来的女子都如你这般不知廉耻!你简直败坏家门!”
周遭所有人噤若寒蝉,纷纷停下脚步,背过身去,不敢直视这一幕。
吴朝远远瞧见,想了想也没敢上前去阻止。
当着宫道长街几百宫人、朝臣的面,太后将萧疏影贬得一文不值,让她受尽屈辱,彻底死心。
有人实在看不下去,跑去禀报了李珩,结果却没得到任何回音。
萧疏影明白,她被情爱所困住的这一生,大概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不甘心,却走不出来,想要一个说法也要不到,永远独自一人被困在过去执拗的回忆里,像个傻子。
当晚,她削发为尼,褪去锦衣,一身素袍,佛珠加身,往寿州城内报恩寺而去,自愿出家。
深夜,李珩趁着皇后睡着之后,靠在门边喝了一坛又一坛的酒。
夜里依旧寒凉,他却浑然不觉,麻木地一次次举起酒坛,背靠着无边孤寂的冰冷长夜,无助地落下泪来。
他李珩的一生啊,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到手过。
永远活得像是个傀儡,总是计较着得与失,权衡着利与弊,活得比任何人都累。
他恍惚间又回忆起,自己初登太子之位时那些美好的日子,在过去的梦里醉了又醉。
——
四月十二,豫州一带稳固之后,顾风晚正式举起旗帜,入主京城。
他早已自立为王,如今也已对外宣称,无需玉玺,兵符已在手中,他顾风晚便就是新王。
带到天下大一统之后,择日办登基大典,再立国号、年号,届时再定三军将士的封赏。
顾风晚已经去信给暮挽,可她这些日子隐瞒身份,在江南正如鱼得水,没空回来。
为此,顾风晚小小地生了一场闷气,要仔细哄着的那种,只等着她回来之后闹上一场。
中午时分,他带着这支势如破竹的大军入主京城之时,所有的百姓几乎都夹道相迎,其中不乏有些遗留下来的官员,都是些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了。
顾风晚从昔日的侯府门前经过,门被打开,两鬓多了些白发的薛老先生见了他,一路小跑着过来迎接。
“将军总算是回来了!”
他身后,昔日熟悉的侯府老人一个不少,全都回来了。
楚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