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得知此事,单独找上了萧影。
“路梦身上有很多负面情感。这是你做的?”朝颜问。
萧影耸耸肩:“她主动找到我,问怎么做才能帮到苏明安。我正在研究怎么在黑雾中汲取负面情感,就把方法告诉她咯。”
朝颜说:“你还是没有放弃建立旧日教廷?”
萧影说:“苏明安不允许,可我觉得有必要。我们既需要神灵那样潜移默化的激发负面情感的方法,也需要我这样一瞬间激发大波负面情感的方法。”
朝颜说:“但你要知道,大部分民众都不会接受你这种方法——在黑雾中生存太危险了,这是一条红线!”
萧影笑了笑:“我要做的,本来就不会被大部分人理解。”
朝颜说:“一旦事态暴露,我们不可能为你站台,不可能公开支持你的研究,只能把你贬斥为疯子,因为我们不能让民众去学习你,如果所有人都认为只要进入黑雾就能冒风险变强,时代就乱了!”
萧影说:“所以,我会自己默默研究。这是最后关头孤注一掷的方法,不需要现在就拿出去。”
朝颜沉默片刻,缓缓说:“大家都会视你为缺乏人性的坏蛋。”
“随他们怎么想。”
“所有的人都会厌弃你、鄙视你,对此你难道真的无所谓吗?”
“……我无所谓。”
碧绿与漆黑的眼眸对视着,在对方的眼眸里看见了同一个人的倒影。
……
副本开启
苏明安必须公开审判这件事。
他的处理方法是,把萧影推入黑雾中,让萧影自己体会这种承载巨量负面情感的痛楚。
苏明安知道,在这种特殊时期,萧影的研究没有问题,关键在于不能让人们知道,他们不能在这个阶段承认萧影的研究倾向。
萧影站在黑雾里。
这是圣城之外的雾气。萧影静静站在里面,漆黑的眼眸没有映照出任何痛楚。因为身体上的痛苦不足惧,苏明安的视线更令他痛楚。
“……”
萧影向前走了一步。
短短的距离,他却感到自己像是走了很久。苏明安的视线始终凝固在他身上,像两柄刀。
对神明的怨恨有一瞬间出现在了他的脑中,又很快消弭。为了文明延续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动用人体实验——这是错吗?这是要被神明亲手审判的错吗?人类到底在秉持多么虚伪而无意义的老旧三观,为此唾弃他。
萧影的视线颤抖了一会,很快想明白……他不应该把这件事暴露在明面上,因为神明是光明的、正义的、纯白的。但凡神像出现半分污秽,人们的信仰产生了半分动摇,叠影都容易趁虚而入。
所以,错误只能堆积在他的头上。
即使谁都没有错。
“……合格的救世主……合格的救世主……我们果然理念相悖。你没有错,我没有错……错的是谁……”
黑雾如同锋利的刀,切割着他的灵魂,他忽然明白——错的是电车。
他便缓慢地、伸出了满是鲜血的手掌,血迹覆盖了他的手臂,他裸露的皮肤都已经染成了透红。
在人们谴责而鄙夷的视线下,他虚虚地、向着苏明安方向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自己的视野里挡住了苏明安的脸庞。好像这样,就遮住了苏明安望向他的视线。
一片透红中,萧影笑了。
“……对。”
“这样……你就看不到了。”
“我依然是那个自由的冒险家,我能去圣城之外……我无拘无束,我没有被任何赌约束缚着……”
“你永远都……看不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永远都不……”
在人们的喝骂声中,他倒下了。
……
深夜,苏明安走入萧影的房间。
“白天审判我,夜晚却为我疗伤。”萧影埋在被子里,低低地说:“……你才是真正的天使吧。善恶不明的天使。”
苏明安坐在床边,拿出牧师杖,慢慢给萧影回血。他也不知道这种手段有没有效,但应该会让人舒服一点。
沉默了一会,被子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坏人是什么,理想是什么。”
“它们之间是对立关系吗?我为了理想,成为了坏人,是我的错吗?”
苏明安不说话。
萧影忽然掀开被子,面对着他:“程序正义和结果正义哪个重要?神明……不,天使大人,你能告诉我吗?”
苏明安依旧没说话。
萧影漆黑的眼眸盯着他,好像在探究苏明安眼里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我一直觉得你是孤独的。”
“你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联系,只是因为许多人和你产生了联系,把你的心死死拉在了这里。”
“朝颜杀那些罪人的时候,吕树帮着杀染病者的时候,你坐在神座上的时候,我都觉得……你分明是孤独的。而这份孤独,只会被异化于你的神性,人们会认为你就该是这样的。他们才不会关心你为什么孤独。”
苏明安回望着这双漆黑的眼眸,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黑鹊笑着对他说:“人们追随你,只是因为你满足了他们的欲望,他们崇尚的是面包而非灯塔。”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百年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披着斗篷,抬起头,脖子上的十字架吊坠微晃:“自下而上的变革很艰难,要付出大量的鲜血和生命才能达成。但自上而下的改革相对温和……”
最后,他望见一个孤寂的身影永恒而绝望地凝固在蓬莱仙岛上,痛饮着一罐又一罐的桃酿。
他毁了萧影的全部,毁了他的自由,毁了他的名声,毁了他的后世。有时是萧影有错在先,有时是他必须为之,他们之间的联系已经变得杂乱无章。而苏明安甚至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些纠葛的联系,他太累了。
“……不要再做过激的事,我走了。”苏明安起身。
“——你的心是诚的吗?”萧影这么问。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为文明的心,是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