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是感慨似是笑地离开窗棂处,提起酒壶斟了满满一杯酒,而后一饮而尽。
清亮的酒水顺着下颌骨滴落,滑至白皙的锁骨处。
这样洒脱的举止配上他那张恍若天人的脸,便叫同行的公子哥们心都停滞了半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又对着外头扬声喊了一句,“小二,再送两壶酒来。”
“怎么,归璋瞧着京城的热闹自己竟寂寞喝起闷酒来了?”
那人却又兀自端了酒盏,“人生无趣,唯有浊酒一杯可解心躁。”
“好好好,来,我等陪归璋同醉!”
另一边,秦国公府,宴席未散。
霍辙面对热情似火的各路想讨好他的官员和挤着要看他模样的女眷,被迫维持了许久的笑脸。
才对付完秦国公府的一个姻亲,抬首见又有人过来,他不动声色地抽出绢帕。
“咳咳……”
“呀,霍世子这是怎么了?”宾客们惊得不行。
秦国公也赶忙来问询,慌张得跟什么似的,“世子可有大碍?”
这可是定北王府威名赫赫的世子呀,但凡叫他有一点不舒坦,那可就是要引起朝野动荡的大事啊!
“咳……无碍。”霍辙抬眼,一副虚弱极了的样子,“国公爷不必担心。”
就这模样,他如何能不担心?
秦国公一看周围围着的宾客,顿时头大如斗。
“府内简陋,霍世子若不嫌,可先去客房休息片刻。”
那里清净。
“如此,就有劳了。”
在宾客们恋恋不舍的眼神中,出了人堆儿来,霍辙看向身边的护卫,眼神危险地眯起,“你不是得了消息说,长公主今日也来了吗?所以人呢?”
寄留咽了咽口水,心虚到脚趾抠地,“那个……属下方才得了消息,长公主殿下被谢大姑娘领着出街玩去了,还没回来呢……”
霍辙一愣,蹙眉。
“你——说——什——么——?”
寄留挺着胆子抬眼,然后心口一滞。
若是眼神能杀死人,他现在必定粉身碎骨了。
妈妈呀,殿下好吓人!
“大人不好了!小公子出事了!”
刑部尚书周阜安才下朝出宫门,就见自家长随焦急地迎上来,“小公子被金吾卫的人抓了!”
“荒唐!”小儿子可是他的心头肉,周阜安甩袖,“谁这么不长眼?”
“是新上任的街使,好像是叫杨潜的。”
“杨潜?”他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难道是东街柳巷昌安伯府杨家的?”
长随也有些不确定,“小的不知。”
“管他是谁家的,敢动我周阜安的儿子,我就不会让他好过!”周阜安一边上轿,一边问:“小公子现在何处?”
“京兆府衙狱。”
京兆府尹杜邛最是铁面无私,否则京兆府也不敢接这烫手山芋。
周阜安自认官居高位,倒也不惧他的铁面。
可他不知晓,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当街纵马?刑部尚书教的好儿子啊!”
紫宸殿内,永丰帝听常礼带来的消息后,脸都气黑了。
“芝芝手伤如何了?”
常礼抱着拂尘,老脸皱着,“说是伤到了筋骨,至少也要养上一月。”
闻言永丰帝更是气愤,“芝芝是皇家子嗣,就算坐的不是宫中车马,可那也是秦国公府的马车,并不简陋朴素。周宝成遇到这样的人家都敢动手放肆,那普通人家的百姓呢?岂不要被欺负死!你说他还置喙芝芝长公主殿下的身份?”
常礼蹙着眉头,“据说当时椒房宫侍女已然说明了身份,可宜安伯世子以为未经册封,便从不知晓有什么长公主。还当街对峙金吾卫,拒不受捕。”
“真是无法无天!”永丰帝冷哼一声,盛怒不止。
满殿伺候的人都心尖儿颤了一下。
陛下自登基以来都鲜少动怒,这还是他们头一回见陛下露出这样的神情。
常礼轻叹,“京中勋贵世家子弟当街纵马的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许是之前都无甚伤亡,又私下解决了,故而没闹到明面上来。这回若非冒犯到长公主头上……”
“若非冒犯到芝芝头上,朝臣们定然想尽办法私下了结了。”永丰帝哪里不晓得那些人的行事作风。只是身为皇帝,权衡利弊,有时候只能装聋作哑,只要朝臣们不做得太出格,他也都随着去了。
聪明的朝臣自然晓得规束小辈,可这京城太大,显贵的人太多,总有那么一两个老鼠屎!
想及此,永丰帝将朱笔往笔枕上重重一搁,“这些公子哥儿们,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肆意欺压百姓,朝臣们亦是官官相护,唯恐自己的孩子受了刑罚,可天下万民,谁没有子女,谁生来就该受欺凌?”
“周宝成呢?还逍遥法外?今日巡逻的街使呢?”
常礼闻言连忙回禀,“陛下,那周宝成已经被街使扣押住了,因是勋贵,街使不敢肆意处置了,如今正压在京兆府狱。”
正说着呢,段戎进殿禀报,“陛下,京兆府尹求见。”
若只是寻常当街纵马的事情便也罢了,京兆府尹自有权利处置,即便涉及勋贵,由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刑部等协商处置便也是一途。
可今日之事涉及皇室和刑部尚书,实在特殊,杜邛将人接手后马不停蹄便入了宫。
“召他进来。”
“臣杜邛叩见陛下万岁。”
“杜卿平身。”永丰帝知晓他的名头,公正无私不偏不倚,堪称京兆府百姓的父母官,“听说今日纵马行凶之人押入了京兆府衙狱?”
“回陛下,正是。周宝成乃刑部尚书之子,若移交刑部,恐叫百姓们以为官府偏私,故而臣只好来求见陛下。”
“杜卿,当街纵马行凶,按大邕律法该当何罪?”
杜邛当了许多年京兆府尹,最是熟悉大邕律法,“按律视情节轻重,若轻,初犯杖责二十,再犯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