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愿意的。
她没抬头,耳朵却不敢漏过分毫他们之间的对话。
只听见唐翘笑着道:“红绡姑娘一舞倾城,给我做侍女实在可惜。翩翩佳人,怎能做笼中雀鸟?我是个贪玩好耍的,柳兄不若给弟弟引荐引荐怜衣姑娘?听闻怜衣乃是首席,弟弟我仰慕许久了啊,却一向苦于没有门路,不得见。”
红绡松了一口气,可听着章甄对怜衣膜拜的语气,很觉得复杂。
她总觉得,章公子,不该是这个模样。
只是她不敢多想,手上微动,琴声缓出。
柳成荫也是见章甄极其喜欢女人,因此简单试探他的心思罢了,闻言笑着打趣他道:“我说贤弟怎么没瞧上红绡,原来是盯上了怜衣啊。”他心里暗啐章甄纨绔,面上依旧堆着笑脸儿,“贤弟放心,见怜衣这点小事,不足挂齿。只是贤弟晓得,怜衣是刺史大人十分看重的,兄长我也只能叫你见上几面罢了,其余的事就……”
唐翘颇觉遗憾,却也不好为难他,“柳兄放心就是,弟弟只要能一睹芳容也就满足了。”
“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本事,否则……”柳成荫一脸难为情的模样,惋惜道:“若是贤弟家中与湖州有贸易往来就好了。凭借贤弟家中之财力,必然得刺史大人看重,届时莫说看上怜衣几眼了,便是……”
他话没说完,可作为“纨绔”的章甄,却一下子就领悟到了。
“柳兄的意思是,刺史大人很看重商贸?”
柳成荫便悄悄给她透露了一些“隐秘”的信息,“不瞒贤弟,朝廷户部的人就要到湖州来了。”
他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道:“你也晓得,户部嘛,自然是考察湖州财政。刺史大人在湖州多年,政绩斐然,却苦于无法升迁。可若能在朝廷下派官员调查之时,看到湖州贸易之盛,朝廷自然会给刺史大人更记一功。刺史大人有望升迁去京城了,什么好处不给底下的人?且不提怜衣,就说能和未来的朝中大臣搭上实实在在的关系,这就实在难得。”
唐翘凝眉,若有所思。
这柳成荫还真是能瞎说,朝廷除了户部官员可还有大理寺和御史台的人来呢,他只提户部,倒是一下子叫人以为朝廷真是来考察政绩的了。
柳成荫这是笃定他身为一个不受宠的幼子,看不清局势,又一心想要干一番大事业。
心里虽然在唾骂柳成荫,唐翘面上却还是跟对方预期的一样,做足了惊喜又有些警惕小心的模样。
柳成荫见状,则更进一步诱骗道:“当然了,刺史大人为了此次湖州商宴,也是做足了筹备。倒不缺豪户,只是都是些合作许久的老户了,若有新的富商前来,拓宽往西边北边方向的贸易,则更是锦上添花。”
唐翘沉吟许久,疑惑出声:“可湖州距西甚远,能有什么贸易通往西北之处?即便有来往贸易,这路上花费也甚巨,怕是赚不到什么银子罢?”
柳成荫很满意章甄的敏锐,他才好引出下文:
“天下万民,最不可少的,便是柴米油……盐。”他若有所指地说了这句,便没再深谈,只是意味深长对唐翘道:“旁人我是不说这些的,贤弟聪慧,自个儿深想便知。”
说着他又刺激章甄道:“我也是在看贤弟颇有一番志向,能但此重任才与你说起。贤弟若要做,哥哥我便与你牵线,贤弟若不做,便只当哥哥没说过。”
湖州有大邕几大盐场之一。
可大邕的盐策是,国产国销国营。
商户是掺不了手的。
唐翘面色惊诧无比,却又“暗藏”着商贾之人的小心思:“可这也能行吗?”
这可是公然与朝廷作对啊!
柳成荫见了心头甚是愉悦。
只要是商,就没有不想赚钱的。哪怕铤而走险。
“贤弟莫慌,此事官府明面上虽然禁止,可私下是允准的。西北一带没有盐场,官府每年定额运往的盐便只有这么多,西北许多百姓拿着钱都买不上盐,许多人因长期吃不上盐而惨死。可湖州,每年却有巨量之盐因未输送出去而损耗。你想,若是这部分盐输送出去换成银子,湖州得多多少收入?无盐地区,又能多活多少人?而咱们所为,不过是在官府的帮扶下,平衡一二罢了。”
“如此善事,利民、民官、利朝廷,也利咱们自个儿。这不是一举三得吗?”
利你!
唐翘极力强忍住才没把手边上的茶杯扔他那丑脸上去。
说得冠冕堂皇,可若官府当真按照国策来,湖州的盐怎么可能囤积坏掉?不能自产盐的地区,又怎么会吃不上盐?
官府一面压迫盐民产盐,一面又不肯卖出,目的便是利用市场将盐价上调,以此获利。
私下里更是将更多的盐以高于市场之价私自售给商户,商户要运输还要销售,自然又要以更高的盐价卖出去。
如此欺上瞒下,朝廷每年获得的盐政收入不增反降,百姓们也受苦。
倒是利了官商,却挖空国库又害了黎民。
唐翘兀自思量着的模样,没有答话,许久后才幽幽道:“柳兄,此事容弟弟我考量几日。”
柳成荫摇了摇头,一脸为他感到惋惜的模样。
正巧外头有小厮喊他,“公子,刺史大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