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荫起身,歉意中带着意气风发地对他说:“实在愧对贤弟,刺史相邀不敢推辞,后日换兄长宴请你。”
“章甄”见他一介商贾便有如此大的排场,眼里噙满了惊羡,恭敬又略带讨好地送他离开。
“公子将这些事都与他说了,若是他心怀不轨将此事传出去……”
上了岸来的柳成荫在自家小厮的簇拥下,自顾自地坐上马车回府了。
哪有什么刺史相邀,不过是为了刺激一下章甄罢了。
柳成荫摇着扇子,颇为自得,“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人知道,可他们就算知道,传得出去吗?”
“可他未曾答应公子。”
“章甄若真是立时就应下来,本公子才要担惊受怕。他虽然不受宠,可到底出身大商之家,若半点见识和规避风险的意识都没有,才叫人觉得奇怪。”柳成荫心情很好地说道:“我一直心存疑虑,如今见他这样,这颗心才算定下来了。”
下属很是惊讶,“公子一直疑心他?”
“这样的风口浪尖上,行事自然要谨慎些,何况他来头不小。”他笑道:“如此看来,到底是天不绝我。”
“那公子,章甄的事情,可要禀报上头?”
提到“上头”,柳成荫眼底笑意便冷了,“刺史越发贪婪了,我若一直在他手底下做事早晚得死。章甄的身份,绝不能叫刺史知晓。”
章甄是一把利刃,他怎么舍得分享给官府的人。
另一头,唐翘颇为风度地亲自送了红绡回明月清辉后才驱车离开。
临时充当车夫的邹静勒马转身时,余光瞥见倚靠在二楼窗边的一抹倩影。
“殿下今日与红绡姑娘说什么了,她对您似乎格外上心了。”尤其是,“临别时还嘱咐您喝酒伤身。”
“我一翩翩公子,与佳人相对,自然什么话都能说。你指的是哪一句?”轻快嗓音传出竹帘外,都开始打趣人了,哪还有之前在船舱内心事重重的模样。
邹静无言以对,可想想红绡那不愿沾染风尘的桀骜性子,又总觉得该劝点什么。
他思来想去,讪笑道:“殿下,您是女人,想来应该不会……”
“不会什么?”唐翘稳稳坐着,以折扇挑开侧边的纱帘往外看。
守卫果然比前几日多了许多。
她挽回折扇,坐正身子,语气寻常得很,“谁告诉你女子与女子不可以了?红绡姑娘卓而不群,生得又美……”
话音未落,马车短暂地停滞了一下,将她下面惊天骇俗的话给堵了回去。
邹静表情跟见了鬼似的,“殿下……您您您……”
他可怎么跟陛下交代啊!
这就来湖州一趟,自家殿下竟被一青楼艺曲勾了魂儿!!
邹静已经可以预见回京后自己的惨状了。
俸禄……没了。
官职……也没了~~
“噗嗤。”
唐翘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我随口说说罢了。”
也就邹静这个纯良了二十多年的人会信。
邹静一滞,吃着风任劳任怨地给长公主殿下赶车。
“谢九哥不在,殿下便只知道欺负我。”
他心里委屈啊。
早知道他就和谢九换差事了。
“那要不然下次你和谢九换?”
邹静一喜,“真的?”
唐翘勾唇,“自然。”
邹静满足极了。
他不是不愿护卫殿下,只是自个儿毕竟出身行伍,比起这样整日当车夫的经历来,他还是更喜欢惊险刺激的事情。
果然殿下待他还是不错的。
正这样想着,前头一向畅通无阻的街巷口,这时却站了四五个手执长矛的官兵。
见有马车行来,为首那长脸官兵抬手,厉声道:
“停车!”
邹静拉了缰绳,便听那长脸道:“近来湖洲城有刁民为逃赋税,不服管教打伤官兵,还私自逃逸,现已全城通缉。”
“你和车内之人,通通下来接受查检。”
邹静闻言,瞬间便意识到通缉的正是张远等人。
他心中唾弃湖州官府颠倒黑白,面上笑意盈盈道:“官爷,我与我家公子都是近日才来的湖州城,哪里见过什么通缉犯啊?”
“谁知道你会不会私自窝藏通缉犯?”那长脸官兵态度很是冷硬,“不必多言,下马!”
这官兵分明仗势欺人!
邹静恼怒不已。
“小十,照做就是了。”说话间,唐翘已经下了马车。
邹静也晓得此时不宜起冲突,只得翻身下马。
长脸抬了抬手,“搜身!”
他一惊,忙挡在自家殿下跟前。
“既是查通缉犯,为何要搜身?而且,为何只查我们,不查旁人?”
他方才下马时可看见旁边几辆马车畅通无阻的经过了。
那人便冷笑,“近来有京中贵员入城,为确保钦差之安危,自然要细细排查。他们皆是湖州之人,自然无甚嫌疑。倒是你们……十分可疑!不得不搜身。”
唐翘兀自摇着折扇,打量着眼前这官兵。
“你可知晓本公子是何身份,就敢当街搜身?”
这几日她在湖洲城内挥金如土,大摇大摆招摇过市,还与深得刺史重视的柳成荫往来颇多。
正常官兵看到她都不可能会拦,更别提搜身了。
许是有官兵认得他,悄咪咪跟那长脸说了些什么话,长脸微微有了些忌惮的意思,却没打算立刻放他们走。
“我今日接到检举,说有外州之人护卫携带佩刀进城。”那长脸对唐翘说道:“你,我们可以不查,但他必须搜身。”
邹静微微攥紧了袖口中的短剑。
他是武官,身上是允许携带刀具的。
只是这个时候,他若露出自己的腰牌验明正身,那殿下的身份只怕也要遭人怀疑了。
正在他紧张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