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拉住唐翘。
“长公主殿下,实在不必如此。”
她不过是随口一言罢了,这乡下来的丫头竟然当真了!
如今袁含璋哪还有方才的得意,唯余后悔。
这样的蠢人,哪怕是公主,自己也不该多费口舌的!
旁边的京城贵女们看向袁含璋的目光也有了些许变化。
每个人都心知肚明自己无法做到完美,故而在袁含璋身上看到诸美并俱时,才会下意识觉得她处处都完美无瑕。
是对也对,错也对。
有时候甚至因此迷失自己的判断,将此人或许存在的缺点无限的隐藏,优势之处则无限扩大。
可若突然有人将那白纸上的一处细微点墨指出来,那些被纵容无视的,遍布于满张白纸之上的点墨,便会刹那间齐齐突出显示。
连带着白纸都变得脏污了。
唐翘狐疑地看袁含璋拉自己袖子的手,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你这是做什么?我可都是为了你呀。”
不知为何,袁含璋有股子奇异的熟悉之感。
似乎平日里她与旁人说话时,也总是带着这样的语气和态度的。
她隐约瞧出些许不同来,可眼下的景象,容不得她诸多思考。
她软声,转移话头。
“我知道殿下心善,可今日是诸位姐妹入学堂第一日,若是因为我一人而耽误了诸位的时间,实在叫含璋心中惭愧。”
这番话说得通情又达理,仿佛是为了众人而将自己的利益罔顾的大义。
可这一回,已经少了很一些人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心绪。
“都做什么呢?”
学堂门口处,国子监分任而来监管女学生的夫子姗姗来迟。
见众人扎堆,气氛不对,一捋长长的白胡须,板着脸道:
“入学第一日,怎么就要打一架不成?”
这位夫子乃是国子监的四品司业李鸿方,年过古稀,学识更是渊博非常,最是受人敬仰。
袁含璋先一步缓步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
“夫子万安,是学生们不懂事,日后不会了。”
李司业认得她,纪国公府的姑娘,规矩礼仪学得极好,难得还有一副仁善心肠。
“行了,你也不必替谁遮掩。”他摆了摆手,看向两位公主的方向,“都坐下来吧。”
女学生们这才各自坐了下去,可因此前并未调配过位置,座位便也是一拨跟着一拨坐的。
一列列书案之间那条长长的过道,活似银河一般,将学堂里头的学生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拨。
李司业尽数看在眼里,却并不点出,眸光依次扫过众位贵女们,随后捋着胡须开始点人头。
“怎么还差个位置没坐人呢?”
“我来了。”唐妍这才在侍女的拥簇下进来,扫了一眼已经坐好的学生们,跟司业行礼时面色不太好。
“入座吧。”
唐妍身上的贵重华服此刻已被取而代之成了一袭轻松简单的女学子服。显而易见不是她主动要更换的。
唐翘颇为意外地看了唐沁一眼。
“你干的?”
“她太过招摇,会给父皇抹黑。”唐沁一副“对,就是我做了”却又半点没有愧疚的模样。
如此一来,整个学堂里,倒唯有唐妍一个人穿了那样的学子服。
司业颇为满意地多打量了她几眼。
“入学堂就有学堂的规矩。国子监里头,除了诸位教学博士和助教,剩下的身份便只有学生。不论你们从前在家中是何模样,到了这里来,就要遵守国子监的规矩。”
众女学生乖乖点头,“是。”
“这第一条嘛,便是着装。”司业说到这个便止不住地摇头,“你们各自所着,或华贵,或清雅,却大多都不似个学生。本官略略这一打量,唯有一人还算符合。”
“三公主,乃是你们着装的标杆。”
可这赞赏唐妍似乎并不想要,端看她那幅厌世之脸便可窥见一二分。
唐翘都讶异,“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这副表情。”
唐沁张口,话到嘴边又囫囵吞下去了,没看唐翘,冷声道:“问这么多干什么。”
唐翘便猜到了。
能叫唐妍被迫更换服饰,还怒成如此的,她思来想去,也唯有落水或是被人泼水这一桩了。
唐沁出招阴啊。
为了叫她穿得朴素些不要招摇过世,还真是黑心。
可艾艾却觉得这一向令人讨厌的三公主竟然也愚蠢得可怜起来。
先是害自家长姐不成反被拉落入水还惹了一身臊,眼下又因穿着叫二姐不满被泼了一身水。
当真是孽缘。
这日因是首日,课业结束得快。
出国子监时,颇为巧合的看到了霍辙的马车。
唐翘收回眼,自顾自回了宫。
当日,霍辙便在自个儿马车里寻到一个纸团子。
掀开来看,他写的那句话下头,多了一行字。
【爽心悦目,乐以忘忧】
纸团子被攥得不成样子,霍辙勾唇,笑意不达眼底。
“好得很。”
正要扔了那纸团子,却见屁股旁边还有一个。
展开来一瞧,也是几个豪放不羁的大字。
【记得喝药,别砸了我的招牌】
他险些都忘了,自己这解毒针,还是唐翘扎的呢。
“连个脉都不来探,你这招牌,还需要我来砸?”他鼻孔出气。
手下却小心翼翼折好存放了那纸团子。
“寄留,以后给我放个好看的匣子在马车里头。”
外头正在充当马夫驾车的寄留狐疑,“大男人,要好看做什么?”
话音才落,脑袋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
他定睛一看,纸团子!
殿下真是越来越小气了!
玩笑都开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