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烟被寻风护着往侧面让开,眼睁睁地看着那担夫歪着身子倒在浑水之中。
“老伯,你怎么挑的担子。”寻风收了手上前问责道。
“对不住,对不住,腿软。”那老伯挣扎着起身,抚了一把头顶歪掉的灰色巾帻,头上巾帻赫然沾着水的手留下数个指印。
他又是作揖又是哈腰的赔礼,还想去拉寻风的衣袍。
寻风嫌弃地跳着脚避开,拉着虞秋烟退开了少许。
“快走吧。快走吧。”
这一番动静不小,虞秋烟立即觉察出不对劲,眼睛扫过广安巷幽深逼仄的巷子深处,空无一人。
哪里还看得见那丫鬟的踪影。
她瞧着那担夫的反应,丝毫不避讳脚下淌过的脏水,跨过去,往巷中行去。
“姑娘,小心脚下!”那担夫作出一副着急的模样,扶起歪倒在门前的桶,手却向虞秋烟的身上干净的衣衫挥去。
好在寻风及时出手制着担夫的肩膀将人硬生生按了下来。
“怎么?这会老伯就不腿软了?”寻风皱着眉,自也察觉出了不对劲。
虞秋烟提起衣裙,面无表情地推开了巷子深处那扇虚掩着的木门。
甫一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小小的院落,她轻轻推正中的屋门,正对着一个小小的香堂,这主屋被分了三个隔间,四周都围着屏风纱幔,堂后的厢房内显然是有人的。
可便是外间传来如此动静屋内之人却毫未察觉。
堂后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仿佛是玉石竹木被人挥到了地面之上,其间还夹杂着女子的嘤咛与啜泣声。
光线将屋内的两人的身影影影绰绰的拉长,交叠的阴影斜斜落到地面上,纱幔之下仍可见那一男一女的影子离得极近。
男子伸头凑向女子的肩头,光影中隐约可见衣衫滚落,姿势极为暧昧。
女子推搡了一把,男子嗤笑了一声,嘲道:“躲什么,你激怒我,不就是想这样吗?”
这声音,虞秋烟绝不会认错,是宋成毓。
女子轻笑了一声,柔媚道:“是啊……你今日怎么愿意接我的招了?算起来自上次……你我也有数月未见了。”
“怎么?还没有哄好那虞家大小姐?”
她提起这个,男子眼中怒意渐盛,女子伸头过去吻了吻他的面颊,两颗脑袋黏在一起,难舍难分。
空中沉溺着令人脑热的声响,许久后女子揣着气低眸抵着他的肩头,忽然附耳道:“明轩,你可愿与我一同回登郡,我们不管这些了好不好……”
宋成毓猛然推开她,死死拽着她的双肩,似要将那衣裳抓出两道手指印来,眼中寒芒尤盛:“英娘,你没有选择,若你真想助我就趁早断了此念头。”
“什么念头,我不想这样。明轩,你可有想过侯夫人,我虽不喜盛家,但我不想害他们……”盛玉英颤着声欲言又止。
“怎么,一个假的母亲就让你如此不舍了?你忘了文令侯那老东西养你的用处了。利用完那老东西脱身,这已经是你最好的退路了。”
他含着嗤笑,语气中的不屑叫盛玉英感到心寒。
“侯夫人是个好人……”
“好人?真要是好人当时就不会任由盛府的人带你回来。英娘,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心软么?”他冷声嗤道,“优柔寡断可不是你的性子,这京城可不是登郡……选择要握在自己手中,这话还是你教我的。”
虞秋烟颤着身听了半晌,许是因为门开着,外间的声响传进了屋内,巷子口的隐约有人喊着莫要挡道。
屋内人的谈话似乎也陷入了僵局,一时惊动。
“谁!”
虞秋烟惊得往后退了一步,绕过柜面与堂中竹椅。
眼见着人影堪堪晃过眼前的纱幔,虞秋烟赶忙掀开身后的草纹布帘,不及细想便钻进了次隔间的小室。
堪堪将身影隐在帘幔侧的墙角中。
这似乎只是一间小书房,她的眼前花窗大开,一大块光洒在她的脚下,她闭着气不敢再动一下。
稍稍踏出一步影子也会暴露她。
屋内的人自然也听见了细微的声响,快步走了出来,堂中瑞兽熏炉升起缕缕青烟,竹椅侧摆着的花架盆景之上绿叶颤动。
屋内怎么会有风。
宋成毓缓着步子,沉着面绕过中堂,往对侧的小扇帘门行去。
虞秋烟眼睁睁看着来人的阴影落到咫尺之外,两人几乎只隔了一道帘幔。
一时心如擂鼓。
对开的卷草纹帘忽而被风撩开一角,宋成毓隐约瞧见小书房的花窗大开,无故吹得窗下书案书页轻动,细听似还能闻见沙沙的轻响。
屋外木门忽而传来异响,宋成毓绕过了步子,往院中行去,院外大门后走出一个丫鬟的身影。
若是虞秋烟瞧见,便能认清正是先前她追着的丫鬟。
丫鬟躬着身道:“大人,外间有人起了争执,似是挑潲水的担夫撞了人,大人可要尽快离去?”
“晦气!先将人支走。”宋成毓的声音响起。
自上次在医馆无端被人锁住了门,宋成毓愈发谨慎了,这阵子与盛玉英信件往来皆十分小心。
宋成毓只略瞧了眼室外的动静,便回到堂内,走进了小书房中,隔间内一片寂静,他伸手将花窗重新合上后才转身回去厢房中。
卧榻侧的女子惊声询问:“明轩,外面有人吗?”
“并无,只怕此地不宜久留。”宋成毓有些不安。
盛玉英瞧着他拧着眉,挣了挣手,不小心将腰间微微松懈的系扣拉得更开,露出一片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