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到前世的故人,虞秋烟忍不住好奇。
若是她早一些见到戚鼎,应该会更早识别出章启就是启言吧。她心想。
“在下四处寻访名山大川,并无固定居所,去过的地方确有不少,从武宁山到廿四桥,就连虞小姐外祖家所在的远洲,在下也是去过的。”
“哦?那戚先生可见着我外祖了?”
“林老先生岂是在下这等人随意见着的,只是听闻老先声身体康健,精力充沛,学堂子弟多有埋怨先生课业繁多……”
虞秋烟的外祖在远洲确实是顶顶有名的书院院长,只怕远洲的读书人都认得他,如今听着戚鼎讲远洲的事,觉得格外有趣。
“你这般说,倒让我格外怀念远洲之景,可惜我久未出门,没甚记忆了。”
虞秋烟随口道。
戚鼎沉思了一会,又信口讲了不少远洲之事:“虞小姐可还记得三仙湖,那湖面夏日里长满了葱绿茂密的蒲苇,湖岸山坡上上在夏日里会长出一束束红彤彤的香蒲,湖里不仅盛产珍珠,在夏日里更是会有千亩荷花争相斗艳的奇景,这时候泛舟游湖,那才是船入画中,野趣横生……”
到底是亲身经历过名山大川之人,在戚鼎的讲述之下,虞秋烟脑海中渐渐展开了一副春夏之际的南地风景画卷。
似乎还有一些模糊的记忆。
“我不大记得了,但我记得舅母先前同我讲过,说我先前在远洲日日都要去三仙湖,那时候恰好听闻珍珠是鲛人的眼泪,信以为真,日日眼巴巴地央求着一别人带我去看鲛人,还说我去了保证不害鲛人哭……”
分明是舅母后来讲给她听的,可说着,虞秋烟心头微动,好像真的记起来那一瞬的景象。
记忆中,好像有个少年,似乎笑了一声,声音很冷:“错了,鲛人哭得越伤心湖里才有更多的珍珠,别人都是想办法要她哭!”
可再想又寻不到出处,就像是脑海中凭空臆想的景象。
虞秋烟说罢,兀自粲然而笑:“我舅母必定是说的玩笑话,这世上真有鲛人不成。”
她即便想不起来幼年时的记忆也毫无怨怼,整个人说起幼年的事情透着一股温和的气息。人面桃花相映红。
望闻问切,戚鼎静静望着。
直到身侧传来不耐的声响。
戚鼎收了神,咳了咳道:“舍妹为虞姑娘所开的调养药方中规中矩,无功无过,虞小姐身子虚弱,容易受寒,在下今日重新为小姐开一剂养身的药方。”
没想到戚家兄妹如此尽责,虞秋烟先前体寒时着戚九配了几次药如今戚鼎回来竟还要替戚九再看一道。她点了点头道了谢。
戚鼎的方子写完,道:“只需再着人另买——”
话音未落,那药方就被章启又放回了戚鼎面前:“你去办。”
戚鼎:……
他刚回来,这人不久前才极为体贴下士道“辛苦了,这么久没回来,难得兄妹团聚,倒是可以待久些”,如今不消片刻,竟然就被发配去亲自买药。
戚鼎看了一会,认命地离去。
反倒是虞秋烟在他临走前,还颇为不舍:“戚先生下次再同我讲讲远洲罢。”
……
靠岸的小舟恢复了寂静,章启替她斟了两回茶,方才缓缓开口:“想听什么?”
“嗯?”
“本王可以讲与你听。”章启沉眸看过来。
虞秋烟摇了摇头,坦然笑道:“可惜我幼时生了一场病,丢了不少记忆,有些模模糊糊的。不过我幼时眼巴巴央着人带我去看鲛人,如今想起来难免觉得闹笑话。且今日这么一想,此事若是真的,倒是觉得有些对不住那被我央求的人,亏他竟一直没拆穿我的话。”
章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眉眼逐渐柔和下来:“没关系,记不得就算了。”
两人又漫无边际地聊了一会,虞秋烟觉得船上晃晃悠悠地,有些闷,于是率先自小舟走上了岸。
岸边花枝灼灼,景致甚美。
虞秋烟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王爷不是说有事同我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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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亭外花开烂漫,山坡下逐渐聚集了不少仕子,踏青赏花,诗酒相交,流水曲觞,以诗文会友。
今日这诗宴的地点便定在这十里坡下的湖边。
众人把酒言欢,畅谈诗文歌赋,而随着时间流逝,湖面上远处隐约现出三两女子的身影,泛舟湖上。
一群寒门子弟开始谈起了婚事,有那攀上了权贵被人恭贺,也有那不屑的。
“依在下看,这些官家女子论才论貌也不过如此,这种婚事不要也罢,到头来深受其累,反倒掩过了自身之名,累得名声有损……”
且说宋成毓也在今日这宴上,作为前岁的探花,他在京中寒门士子圈中倒是颇有盛名,不少人巴结他。
宋成毓听在耳中,不动声色,偶尔给个笑脸,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身旁又有一人:“说起美人,方才在下倒是看见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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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启看到十里亭外的杏花朵朵,难得有些拿捏不定。
他今日本来是想邀虞秋烟出门,将先前之事解释明白的。
姜一跬当日所警醒之话,令他颇有几分隐忧。
章启很清楚虞秋烟迟早会知道当日退婚之事的真相,若是由着她从别人口中得知倒不如他自己讲出来稳妥。
他早该讲出来的,但数日来,宛如美梦一般,每每见她心头涌满欢欣之情,他不忍说那些话。
如今他仍旧害怕,害怕打破这美梦。
漫天花枝绚烂,他心底却涌上一阵烦躁,他自认坦诚,也不惧流言,可面对她还是束手束脚。
“可要去林中走走?”
虞秋烟点了点头。既然都来了十里坡,自然要漫步于杏花林进一步观花赏景。
她一路行得十分欢快,反倒是章启无心赏景。
“你可还记得退婚那日之事……”章启嗓音沉涩。
“退婚?自然记得。”
“那你,可有觉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