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妙晴尖声疾呼,火星很快演变成火苗,火苗伸出它炽热的大舌头,凶猛地舔着她的裙子。有一个黑影电掣风驰般冲到她的面前,将手中的披风拼命地扑她裙上的火苗。忽然又瑟瑟落下一阵疾风急雨来,她裙上的火苗终于扑灭,人也成了落汤鸡。
“二小姐。”又柔忙将手上的月蓝色织锦斗篷盖在她身上,又拿自己的巾帕揩抹她脸上的雨珠。
她很是狼狈。裙角底下一大块已经烧没了。裙子也脏污不堪,脸上犹带着狼籍的泪痕,发髻蓬松,碎发黏湿地粘在腮颊上。
忽闻有人轻轻地将手搭在她的肩上,在她的耳畔轻唤她的名字。
“佳瑶,你没事吧。”
她睄了一眼方才救她的人,原来是个男人。长的清朗俊目,身材英姿挺拔,五官深刻,看起来也温润尔雅。
“你是谁啊?”见一个陌生男人揽住自己,她忙一把推开他。
“他是徐泽柏啊。”子昊接口应着,将他们两人拉到一处屋檐下去避雨。
原来他就是徐泽柏。她这才睁眼细细地睥睨着他。见他一副骇异的表情凝视着自己,便羞赧地垂下眼睑。见他
又徐徐地向自己靠近,便昂起脸来,面上渐渐显出防备的神色。
“佳瑶,你真的不认识我了吗?”他清俊的面上浮现出凄怆的表情。
苏妙晴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双手绞着她的手巾,紧紧捺住嘴唇。
他又探出手臂来,她警觉地往后退缩了一缩,他只是将她的斗篷往上提了一提,拢在她的颈项,便惨然不语。
“泽柏,我妹妹应该是暂时失忆了。你别灰心,她连我阿玛额娘都不认识了。”子昊百般宽慰他。
徐泽皙深深地瞅了她一眼,她慌乱地将脸撇开。
“我不是灰心,我是恨自己将她害得如此凄惨,如果不是我,佳瑶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
他眼睛微红,连垂下头,不叫人看出他眼眶中的泪花。闪着光泽的黑缎子短靴踢着地上的沙砾,密密地硌着他的鞋子,同时也硌着他的心。
子昊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他凄楚地看了看他,两人相视无言。
本来一场热闹的花灯会因她的着火一事弄得兴趣索然,他们几个便决定先回去,路过一家客栈,子昊终不甘心就这样回去,便提议去小酌几杯。
“佳
瑶不会反对吧。”子昊回过身子对她说。
她见泽柏眼底的沉郁,不由得摇了摇头。
泽柏感激地朝她瞥了一眼,她将眼望向别处。
三人到楼上找了间包房坐下,子昊见又柔垂手侍立,便又叫她也一同坐下。她扭怩着不敢坐。
“没关系的,坐下吧。”子昊道。“今日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泥。”
又柔缩着脖子,连连摆手:“这么做不合规矩,奴婢不敢。”
“坐下吧。”苏妙晴也忍不住开口道。
又柔这才瑟瑟缩缩地坐了下来。
小二将酒端了上来,又柔又殷勤地为他们几个斟酒。
“小姐,你素来酒量都是极好的,今日这么高兴,要多喝点。”
苏妙晴见她脸色酡艳,暗下寻思道:“不知她哪只眼睛看出我高兴了。”
他们三人都举起杯子相碰,而苏妙晴却迟迟没有动手。
子昊轻触她有手肘,朝她递眼色。
苏妙晴舐舐嘴唇,流露出犹疑的神色。她是出了名的喝酒必醉,一杯二杯尚且可以应付。
“不愿喝的话,可以少喝一点。”泽柏看出了她的为难,体恤地说道。
她只得悻悻地端起酒杯。
一杯下肚,她觉得五脏六腑内拧结为一股热涌,从她的脚底突突地往头上涌出。顿时她面若艳李。
当第二杯举起来的时候,徐泽柏看出了端倪,忙用手掩住她的酒杯:“如果不想喝的话,千万不要勉强。”
“今天我高兴。”她略已微醺了,却仍不自知,她腾地站起身来,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那呛人的味道,使得她眼泪也咳出了。不一会儿却有一种麻麻的感觉朝四肢氲氤开去,一瞬间四肢都酥软了。
子昊也发现了她的异样。佳瑶向来酒量惊人,怎么一发生了那种事后,顿时像换了个人似的撇开不说,连酒量都变了。
“别喝了,我们回去吧。”子昊忙拦下她手上的酒杯。
她嗬嗬地笑着,有一种别样的娇俏,歪着身子站起来,步履蹒跚地走出门口。
“走吧。”泽柏低呼一声,紧跟上去。
一干人从客栈走出来,泽柏与妙晴走在最前面,而子昊与又柔则跟在离他们丈来远的距离。
又柔想追上去替她披上斗篷,子昊止住她,示意将斗篷交由泽柏。
泽柏将还残余着她身上体温的斗篷轻轻地披在她
的身上。她感到略觉得寒冷的肩上忽然间变得暖和起来,她仰起小脸,斜着眼儿睃视着他:“谢谢你。”
泽柏多想拥她入怀,他们三人从小一块长大,她跟他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他们向来感情笃实,而皇上一则懿旨却打破了他们的美梦。在不久的将来她要嫁的人是当今的四阿哥弘历。她激烈地反抗,说什么也不同意她的婚事,为此那尔布大发雷霆将她囚禁起来。她伤心之余,便以死抵抗。一想到这,他的心内无比的凄楚。
他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离她几步之遥外,伸出了手想向昔日一样去抚摩她黑油般的乌丝,然而手快要伸到触碰到她的背脊上时,他又嗖地将手缩了回去。
正在这时,妙晴将头转向他,如同春日里明媚齐放的百花,娇滴滴地笑了。那宛然的一笑,脸上分不清是胭脂还是酒醉的红晕,红艳艳地一直衍生到鬓角。她挥着手中的白梅蝉翼纱手巾,上下飘落着,帕中隐含的清香幽幽地传来。
“佳瑶。”他喑哑地叫了她一声。
她没有回头。
子昊赶上他,只是凄凄地望了他一眼,将手搭在他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