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的不甚愉快,起码在乔泓希的心里是这么认为的。并肩走出来,踩在鹅卵石路上,凹凹凸凸磕磕绊绊的硌着他的鞋底,他的心里也被硌的不舒服。街边黄暗色的灯光在地上投下一圈一圈的阴影,像是笼罩在他的心头。
微黄的光晕打在她的脸上,从额头到下颚的侧影,一气呵成的柔和,两颊虽是白的出奇,却有着胭脂一般氲氤开来的红晕。她虽不是那种美得惊心动魄的女人,却让人一种很舒服很想亲近的感觉。他不时地偏脸去端睄她。
“妙晴,不管怎么说,我的心里还是只对你一个人有感觉。至于清心,我觉得可能是我当初那种若即若离,若远若近的态度使她产生的误解。我现在很慎重地告诉你,我跟她是绝不可能的。我可以把她当作是一个好朋友好知已,但绝不会是女朋友。如果可以的话,你可以帮我传达这番话吗?”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从兜里拿出来匆匆一瞥,摁了几下便又揣回到袋中。
她微微地锁着眉,舐了舐嘴唇:“这个由我传递不大好吧……”她要怎么跟清心去说,他根本就对她毫无
意思呢。
“那我现在马上去跟她说清楚。”他说毕遂掏出手机,翻到清心的电话,刚要摁下去。
她神色俱变,忙止住他:“你不要冲动。”
他的脸紫涨起来,声量也不免带着几分激动:“我不是冲动,我是说真的。妙晴,我很喜欢你。我只想跟你在一起,对于清心,我根本从来没有想过。”
她将眼珠子瞪得溜圆,半晌才缓过神来:“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的……”
“那好,我给你三天的时间考虑好吗?三天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你,一直会等到你来为止。”他侧过身子看到身后有一个大大的招牌,上面的字憨态十足:真爱也许在下一个路口。
说着他便朝她招招手,飞快地跑起来。
只留下她一个惘然地呆在原地。
次日一早,她到公司的更衣室里,看到清心呆呆地注视着自己的衣柜,手上握着一个空瓶子。
“你没事吧?”她走近去,在清心的旁边立定,将衣柜打开,把里面的制服取出来。
“我……”她欲言又止,兀自将那空瓶子的盖子旋来旋去。
“怎么了?”她三下两下将身上的连衣裙解除,又
将深蓝色的制服穿上。
“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她吞吞吐吐的,面上又带着几分怆然,“我觉得泓希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她震了一震,随即恢复笃定的脸色:“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晚上我打他的电话,但是他没有接,然后过了一个小时我又打他又没接。最后每过一个小时我都拨一通电话给他……”
“等等。”妙晴将亮滢滢的眼珠子睁大,“你有什么急事找他吗?”
“我怕他会发生意外啊。”她将空瓶子凑到嘴边。
她伸手夺下她的水瓶子:“你还没倒水呢。”
“对对,你看我……”清心面带羞意地说道,径自走入洗手间。
妙晴也七手八脚地将制服换上了,然后再光着脚套上一双平底鞋,亦步亦趋地尾随她。
“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给她,他都没有接吗?”妙晴将水笼头旋开,水哗哗地湧出来,将喝水杯放到水下去冲涮。
“是啊,他一通都没有接过,你说奇怪吗?是不是他不愿意搭理我了?昨天我打了他这么多通电话他都没有回过一个给我。”清心沮丧地说着,水汩汩地冲过她的手背
,渐渐慢溢出来。
妙晴昨天晚上只看到泓希将手机拿出来瞄了一眼,尔后就又放进兜里,再也没有拿出来过。想必他是设了静音。
“如果乔泓希真的有女朋友了,那你还会不会争取一下。”她斜着身子倚靠着洗手台问道。
清心吮着下嘴唇,深深地瞅了她一眼,略略不舍地说:“如果他真的有了,那我也只能祝福他了。”
“你觉得他适合你吗?”她几近艰涩地说道。
“不清楚。”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哗哗的水声衬得她的声音十分地低落,“只是对他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种感觉很美好。”她陶醉其中,唇角带着笑。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喜欢上一个男人。尽管两人接触不多,她却对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如果她跟清心她决定跟乔泓希在一起了,清心会怎么想呢。是认为她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还是专撬朋友墙角的闺蜜呢?她觉得弘希给了她三天的时间考虑,是给她出了一道进退两难的难题。
上一世的情债为什么还要这一世来偿还呢?每一次的轮回难道都要把他们三人纠结在其中
吗?
她拚命地想摒弃这一张网,而这张网却赋予了神力一般,不由自主地吸引她走入网内。她的挣扎,她的自救都显得那样的苍白无力。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躺在床上,仍是弘历的家中,她的面色惨白,额上覆盖着手巾帕子,另有又柔不停地将新的帕子放在黄铜盆内绞股干净,帮她揩抹着手脚。她想抬一抬自己的眼皮,却连这么简易的动作也办不到,只听得到自己微弱的喘息声。又转到另一个场景中,孤零零的紫烟端坐在房中,裂了缝的桌子上只有一碗腌萝卜跟一碗米饭,绮菱在一旁含泪地哀哀地恳求她。而弘历却整日整夜地呆在语芙的院中,宾客络绎不绝,语芙怀抱着一个洁净白胖的婴儿用红绫缎子裹起来,斜着身子将红襁褓往下前提下一点让人见她的孩子。一旁的妍姗搂着自己的永璜,脸色气得煞白,却也无可奈何。钮祜禄氏两眼一霎不霎地盯着台上,手里抓一把葵花瓜子,台上演着霸王别姬,齐鼓喧天,钹子敲得锵锵锵作响,震人发聩的,钹子像骤至的雨点紧锣密鼓地敲着,一阵紧似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