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随语芙到了阿哥府里,永琏已经不行了。语芙在门口看到永琏两眼倒插上去,手脚都蜷曲得像青蛙一样。她飞扑到床边,摇着永链的小手,嘴里喊道:“永琏,永琏,额娘来看你了。”
弘历猛地扯住御医的前衣襟,面色紫涨起来:“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医治永琏。否则朕要你的脑袋。”
御医浑身像筛糠一样战抖不停:”老臣已经尽力了。只是小阿哥的病已经回天乏力了。”
弘历下死劲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他一举眼看到永琏的病容,知道此时此刻再怪罪下去,也无济于事了。
“永琏,永琏……”语芙紧紧地拥住永琏的身子。永琏喘着粗重的气在她的怀里重重地抽动了一下,就再也没有醒过来了。
弘历听到她悲恸欲绝的哭喊声,忙蹲在永琏的床前一同抱住他的小身子。永琏的小手还带有余温,只是再也不会动了。
语芙哀号着,抱着永琏的渐渐变得僵硬的身子不肯撒手。哭着哭着,一口气接不上来,便身子软软地瘫了下去。随着弘历一声高呼,围在房间里的人们乱成一团。
语芙为了永琏的事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三天
油米不进。弘历也为了永琏与语芙的事也焦头烂额。他一有空隙便赶紧去坤宁宫探望语芙。语芙醒了过来便痴痴呆呆的一坐就是老半天,话也不说一句。弘历去探望她,需得跟她多说几句,她才会十句话应答一二。弘历念她丧子之痛,便也不再追究。
清心翌日上班了之后,脸色很差。但是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坚持上班。乔泓希见了她,也窥察出她的气色很不好,眼睛里都牵满了红血丝,便劝她回家休息,她执意不肯。她去洗手间的时候,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眶微红,眼睑底下还围着一圈青晕,颧骨又红通通的,便用手掠了掠乌丝。但是她蓦然地发现镜中还有一个人。她圆溜着双眼,看到那个男人。她张了张嘴,显露出呆愕的脸色。她手伏在洗手台上,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子,看到自己的背后并没有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错了。她促步地走出门口。刚巧又遇到泓希,泓希刚想跟她打招呼,然而她却双眉紧锁,闭口不言地从他身边走过去了。
这一天清心上班的时候一直心神不宁。
乔泓希头也不抬地签署文件,听到有
人推门进来的响声,便头也不抬地说:“小虹,我把这叠文件签好,你就拿出去吧。”
只听到的喑哑的一声女音:“泓希。”
他讶异地抬起头来,眼前站着一位中年女子,头上包着一条印花绸巾,一副大宽边的墨镜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看到她两片薄薄的涂得很红艳的唇微微翕动。
“你是……”他蹙额地望向她。
“我是——”那女子当头上缠着的头巾摘下来,又将墨镜也除下来的时候,露出来的一张脸让他大吃一惊。那个依稀萦绕在梦境中,看起来模糊而又熟悉的人。
“我是你妈啊。”沈迎梦哀哀地叫了他一声。
他锁起眉头来,怔怔地凝望着她这一张脸。在他的记忆里,他的亲生母亲有一张很美丽,很年轻的脸。在三四岁的那个晌午,天气很闷热,他躺在草席上昏昏欲睡,却被一团热气给惊醒了。他半睁开眼睛,又感觉到一丝凉意。妈。他嗫嚅着说,仍舍不得将眼睛完全地张开来。他朦朦胧胧地看到他母亲的一双涂得猩红的手在抚摸着他的脸。妈。他又喃喃着含糊地叫了一声。在他的眼皮完全阖上之前,他隐隐绰绰的望见了沈
迎梦婀娜苗条的身姿。这是他仅存的一个记忆。直到现在二十多年过去了,后来他的父亲续弦的女人成为了他的第二个母亲。那个继母对他非常好,自己后来也没有生育。也将沈迎梦的印象在他的记忆中抹煞掉了。
他将嘴唇紧紧地抿了一抿,眼不转睛地盯着她。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沈迎梦真实而又明晰地站在她的面前。她也已经苍老了,但是身材还是像往昔那样秀削,不管她如何老去,她看起来也并不像一个五十开外的人。
“你还记的我吗?”她急切地说道。她看着他长到三岁,自此以后再也没有见过他。想不到如今他已经这么大了。他的样子已经将幼年时的那可爱模样完全地消褪去了。他的眉眼间长的很像他的父亲。她似乎想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勉勉强强地一掀唇角,却将眼眶里含着的泪也一迸挤了出来。“你小的时候我……”
“我只记的我小的时候你趁我睡午觉的时候就离开了我,从那天以后你再也没有来见过我,我也没有再见过你了。”他猛地将手中的笔掷在桌上,发出一声巨响。五官皱结在一起耽耽地注视着她。
“我知
道你在怪我,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配做你的妈,只是我过了这么多年只是想来见见你。”沈迎梦的双肩在洋装里微微地颤动着,手掩住口呜咽地说道。
“你现在不是见到我了。也看够了吧。你可以走了。在我心中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妈。在我家里我只有一个母亲,但是那不是你!”他瞪起双眼对她吼道。二十多年前她不负责任地将他抛弃。如今却又巴巴地回来求他相认。他的心里翻腾起一丝丝憎厌感。
“泓希,你听我说……我这次回来并不是要求你做什么……我只是……只是……想了却这一桩心事而已。泓希,你能不能叫我一声妈,小的时候你是最黏我的……”她抹搭着眼皮,可怜兮兮地说。
“你也说了是小的时候,那是过去的事了。”他猝然不耐烦地说道,“你别再我的面前嚼这些陈谷烂芝麻的事了。而且你说的再多,也不能弥补这二十几年来对我抛弃的阴影!”
“我知道我不能弥补什么。只是我想见见你而已,我们俩母子已经二十几年……”她净白的脸上沾满泪渍。
“你走好不好?我还在上班。”他粗声粗气地剪断了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