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个混混并非工厂员工,活脱脱现实版的三无人员,兜里比脸上还要干净。只能坐牢相抵。
我像是被困在深坑里的困兽,左右上下,没有一处有出口。医生说越往后,宋大志醒来的可能性越渺茫。
我如火炙烤。
经过一晚不眠百般挣扎的权衡下,我拨通曾经向我暗示数次的金主电话。
从金主那儿拿钱,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儿。
金主要的不是一具僵硬无趣的女尸。
更不是一条不会游刃有余的死鱼。
那半个月,我几乎每分每秒都身处地狱般垂死挣扎。我在生与死的中间来回敲门,最痛苦的一次,我只能靠着营养液维持生命。
我从金主那儿拿到百万医疗费用。宋大志也在昏迷第二十天时顺利苏醒。
他颤抖的、敦实而短的手轻而重地抓住我纤细却带着伤痕的指尖。
我喉咙里难耐地“嘶”一声低呼后他立马惊慌失措地丢开我的手。
那声音像是被卡车碾压过般沉哑,他下意识仰身关心我:“受伤了?”
“很疼……”
他关心的话停在这儿,整张脸从担忧转变成怔忪和呆愣仅仅只用了一个仰头的时间。
是的。
人是醒来了,可他也同样没了行走能力。宋大志的双腿没有任何知觉,再次复查,确认四肢残疾,无法再行走
后来,宋大志曾有一次想躲开家里人,想放我走。她们以要我对他负责为由,要求我嫁给他。
要我负责他一辈子。他的婚姻、他未来的生活。
我没点头,亦没有摇头。
我只是想不通,我想不通为什么老天爷要在我大好的二十一岁的年华里,跟我开这么大一个玩笑。
我有喜欢的男人,他是学习中的佼佼者,我曾经和他是愉快共进的同桌。中考前我们约好一起上同一所高中。
他曾在课桌下死死抓着我的手抵在他膝盖上,目光熠熠,嗓音激动又期许地和我说:“邹侠,和我一起去一中。我们再做同桌,没办法做同桌也没事。我们做校友。
我们再努力三年,考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
大一,大一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我们租个房子,住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下课。一起兼职。
我到时候学一个学知识硬又能快速成长挣钱的专业。尽早买房定下来。
邹侠,填一中。”
少男少女的事儿,说得清,却也说不清。
曾一起期许共进的未来,却还是败给现实中我爸妈口里的那一句“学费不足,你去了你弟弟妹妹怎么办?你知不知道高中学费、生活费要多少?九年义务教育就够用了。难道你去菜市场买菜还需要用得上那些复杂的知识吗?”
那一年,我失约了。
也从原生家庭彻底摆脱出来。
一直到二十一岁。
我想凑点钱,我深知我和他的差距不仅仅是学历那么简单。以后的日子,更是会天差地别。
可我想试试。
因为我从同学口中听说他这些年都没谈女朋友。万一,万一他是在等我呢?
万一
所有的万一都在这三个混混手中毁了。
我该负责。
我不敢不点头,我也没资格丢下宋大志独走。
可我如何能心甘?
谁又能对我负责?
我恨。
我恨不得手里能有成百上千颗原子弹,足够炸了整个地球,大家一起生一起灭倒也算了。
而冲动、幻想,始终要回归理智。
所以我在宋大志帮我脱离他家人视线成功逃跑后的第三天回到宋大志家里。任凭她们以我欠他一双腿、一条命为由,默认不给办婚礼、不拍婚纱照、不给彩礼。
为了省钱,连结婚证都没领。
九块钱的交易、破碎的人生。形式和面子,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
逃出去那三天,我已经做完了我这辈子最想也是最盼望完成的事儿。我找到约定私生的同桌王临川,在省城一所高校外条件匮乏脏乱差的旅店里笙歌。
那三天,我和他几乎没出过房间。除了他去前台要洗漱用品,连吃的都是喊外卖或是外面小摊老板送上门。
我什么都答应他,无论是喊他老公,或是配合他喜欢的方式。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我看着他星眸皓齿,眼里映着我倒影,口口声声对我说“邹侠,我只要你,无论你是失约了,还是辍学了,都无所谓,只要是你,只要是你就好”时,我心如刀割。
最后我拖着沉痛的身子,哄他入学后独自踏上回程车辆。在返回的营运客车上,我单方面删除和王临川之间所有的联系方式,做好此生不见都准备。
我打算将我这辈子都赔给老实憨厚救我于水火之中的宋大志。
我想,心死也不过如此。这辈子怎么过都不会更差的。
可我终究还是太年轻,没真真切切地踏入到婚姻生活中去,我也把剩下的年月看得太简单,简单到我后来才知道原来空白无味的生活几乎能将我逼疯、将我憋疯。
性、钱、孩子。
维持男女关系的三要素。
不说占全,起码有其中两个才能维持下去。
可我和他……
我不知道是一开始他就觉得我和他有距离感,还是他过于老实,总之即便在一个屋,一张床,他也隔我远远的。规规矩矩。
我也不好意思问他为什么不和我进一步,只心想着该是还不太熟络,日子久了就好了。
但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他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推拒,要么“腿疼”,要么“不舒服”,要么“再等等吧,不合适,我怕唐突了你”。我就在这些荒唐的借口中过了一天又一天。
像个旱妇。
因为腿的原因,他家里人不待见我,他妈和姐姐妹妹更是动不动找我事儿,责备我,骂我。
我念及他的伤,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