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东居高临下凝视我好一会儿后,乖乖翻身平躺在床。像是做好准备被责备的孩子那样似的开口:“行吧,你说吧,我听着。”
我从床上坐起来,斜眸垂视他。
“关于王临川,你有没有什么要问的?”
我先问他。
他神色未定,有一种老师上课他在打小差的意思。
“闻东!”
我用脚踢他。
他却把我的脚抓在掌心,沉沉开口:“我不想听,但又想知道。有点儿矛盾。”
“你!”
“那我听,你说。”闻东从床上坐起来,和我一道平坐。
四目相对。
我缓了缓,大概明白他这些心理活动。事儿是有些膈应人,却也必须应对。
“他是我初中同学,我没和你提过家里的事。是我觉得没必要提。我单方面和他们断绝关系了。”
他狠狠愣了神。
“都是农村家庭,你也明白重男轻女思想。他们也算是中规中矩吧,但家里孩子多,我原本也能去一中。
你也是一中的吧?”
之前听人说过。雷军说他也是遵义人,后来不知谁又说一口,说他从南中出来的。
“你”
闻东手拽成拳头抵在床单上。
“都过去了。现在说出来我也早就释怀了。”我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去遗憾过这件事了,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在和他们断绝关系后能不太自责,我继续和他阐明:“那会儿我和他约好高中见,一起念大学。
我们短暂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后来,也是我单方面结束的。”
“为什么?”闻东再紧了紧拳头,问:“他对你不好吗?”
“那会儿小,心高气傲,觉得身份区别,还有一些事是嘴巴说不清楚的。总之后来我把他所有联系方式全都断干净了。再没见过。
我也不知道他会到这里来。”
我甚至有一种预感,我觉得是不是雷军在隐隐报复我之前拿了他的钱又给他还回去这事儿?所以把王临川搞来这里了?
就想看我出乱子。
可
我这样的小人物,在工地上留下的资料也是寥寥几笔,还都是些不实在的信息,他该不至于去查我吧?
“放屁!”
闻东一句话吸引我的视线,我静默盯着他,还不等我问他抓我的手放在他胸膛上去,开口解释:“什么身份区别?简直是在放屁!
是他配不上你。
邹侠,你别以为他多厉害,硕士,听上去挺有本事挺高端的。
但其实那是一部分人走火入魔的执念罢了。人到了一定程度只会想着再往前走一点以此去博一个相对稳定且高薪的工作。
我也不是看不起他们,只是我不是那种一成不变的人,我不想过那种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
甚至还有一些是看见社会现状,觉得就业困难、薪资低等之类的就怕了、退缩了。考研只是他们用来逃避现实的一条路、一个理由而已。
人家给的赞赏背后或许还是面临高不成低不就的尴尬状况。
你别把他看得那么高端。”闻东对我一通输出,他很少说这么多话,更不经常和我谈关于学业上的事儿。
我曾经也在工地宿舍床上躺着难入眠时想过相关的事儿。
我也在安抚自己,说:或许顺着读下去,也不一定就有很高的成就,一样会走进职场,一样会被人为难,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全都逃不过。
说到底最后到社会上大家的机会都是公平的。
当了白领,就注定没时间搬砖,加了班就注定挣不了外快。
可我到底没走到那个层次去,或许只是我的主观思维。我于是把这些深压在心底,生怕说出来人家觉得我愚蠢。
现在看来并非我愚蠢,而是我和闻东这样的人敢于接受现状,敢于打破常规,走逆行之路。
闻东把我的手重重摁在他胸膛,那强有力的心跳如同刚才他跃动那般的频率。这小子真的很勾人,身材、眼睛、思维。
这些东西几乎能掩盖住他轻易的躁动。
“还有一部分人是受条件所限,例如你。不是大家没这能力,有,但没这么好的命。
邹侠。”他另一只手把我脸上的碎发扒开:“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存在,顶多就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
最起码对我来说你就是这世上最好的。
相信我,将来我们不会一直是砖工和小工。
这只是走向好生活的一个铺垫,只会让我们在以后变好的生活里记得以珍惜谨慎为主。
邹侠,对不起。
原谅我,嗯?嗯?”
我被他说得鼻头眼睛都酸酸的,偏偏他还扭着头来找我的眼。我啜了一口气把他推开。
“行了,休息吧,明天还要继续搬砖!”
我倒回床上,旋即就是床重重晃了一下的声音,很快他从背后缠上来。
我再推:“热~~你自己睡!”
“嗯!不要,我就要挨着你。不挨着你睡不着。”
“”
“邹侠,你原谅我了吗?”
“你烦不烦的?”
我被他翻了个身,四目对视,他把头凑过来和我额头相抵着,眼睛闭上:“我要你说你原谅我了。”
“说嘛~~”
“说不说很重要吗?”
“废话!当然重要!”闻东立马睁开眼,抓紧我手臂,腿也搭上来。我眼睛瞪他他就装看不见。
“把你的猪蹄子给我拿下”
“你不说原谅也可以,把你刚刚那句话收回去。收回去我就放你睡觉!”
“什么话?”
“你是鱼吗?七秒记忆啊?”
我觉得脑瓜子疼,一个手指头点在他额头正中央:“要说就说,不说就给我乖乖闭上嘴睡觉,再不然你就给我滚出去!”
吵得脑瓜子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