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明放下针囊,起身离开,眨眼功夫就拿了一个小玉盏和一把匕首过来。
沈凝将左腕递给他,“你来,我扶着他。”
宋怀明点头,握着那匕首,在沈凝腕上轻轻一划,登时鲜血潺潺流出,滴滴哒哒流进了那八瓣莲花形状的玉盏之中去。
沈凝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看着血放了半盏之后,伤口不出血了,她问道:“这点够吗?”
“够了够了!”
宋怀明笑道:“你的血金贵,这点已经能抵得上大用。”
“那就好……那是直接喂给他?还要继续行针吗?”
“不用了,你的血比我的针有用,扶他出来便是了……我帮你——”
宋怀明话音未落,就见沈凝抓起容澈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而后另外一手轻轻拍击池壁,两人从池中一跃而出,带起许多的水花。
与此同时沈凝抬手一招,不远处容澈的一件长袍飘来。
沈凝顺手就帮容澈裹在身上,然后扶着他往寝居的大床走去。
宋怀明伸出去的手,又默默地收回来,而后弯腰端了那一盏银红色的血,随着也跟了过去。
沈凝把容澈放回了大床之上,顾不得自己衣裙尽湿,先拉过被子来,把容澈的身子裹的严严实实,又抱住他的肩膀扶他起来一些,在他身后垫了靠枕。
玉盏被递到了一旁,宋怀明说:“你喂他吧,喝下去一会儿就能醒了,还有你自己的伤口,记得裹一裹。”
“好。”
沈凝把玉盏接下。
宋怀明又甩了一条裹伤口的白绸布来。
沈凝拿起来,胡乱地把伤口卷了卷,就端起玉盏给容澈喂自己的血。
这时候槐伯骂骂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不许你碰殿下,不许——”
沈凝皱眉侧脸,正要起身,那宋怀明却笑眯眯地迎了过去,把气急败坏的槐伯拦住,“别喊别喊,她给殿下放血呢,别打扰。”
“她的血可比我的针有用。”
“可是……”
槐伯心有疑虑,万一这个女人乘机再对殿下做什么呢?
宋怀明推着他往外走,“别可是了,她要真想杀他,最近这两个月有的是机会,没必要在这个地方,周围全是你的人的情况下对殿下动手。”
到时候容澈出事,一府护卫定然群起而攻之。
谁能这么蠢?
槐伯半信半疑了片刻,说:“那我也得进去盯着点。”
“别盯了出去吧,快!你刚才对她吆五喝六的,她要是看到你不愿意给殿下放血可怎么办?走吧走吧。”
槐伯就这样被宋怀明推到了外间去。
没了人打扰,沈凝认真把血喂给容澈。
等他全数喝完之后,沈凝捏着袖角给容澈试了试唇角的血渍,又替他擦拭脸颊上细密的汗珠。
“还以为你真的是在忙什么琐事,原来竟是有了新的方子在散毒。”沈凝眉心轻轻皱着,“你也不让人告诉我一声……难道不知道我会想你,会担心你吗?”
“你真是个一点也不乖的……哥哥……”
沈凝低声喃喃,低头吻了他额心一下,又亲了亲他的脸颊,才坐起身来。
方才那池子里只有半池药汤。
沈凝泡在水中,腰以下的裙子全部湿透了,带容澈出来后都没顾得上拧掉裙摆上的水,此时水汽上浮,那湿气快要蔓延到胸前了。
寝居内没有伺候的婢女,宋怀明和槐伯也退出去了。
沈凝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槐伯,让他准备一身衣服送来。
不过只是犹豫了一下,沈凝就放弃了。
没准儿那老头还有许多阴阳怪气的话等着和自己说,她去找他就是自己找不自在了。
但也不能这样湿着,实在是不舒服。
沈凝默了一会儿,轻车熟路去翻容澈衣柜,本来是想随意找一件来换,可是沈凝却在最上层发现了几件尺寸比较短小,款式也十分精致的男装。
她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袍出来,在自己身上比了比,长度刚好。
沈凝目光转向床榻方向。
床上的人还躺在那儿昏睡着,床帐轻垂,无风自动。
沈凝瞧了片刻,唇角微微弯起,便拿那鹅黄色衣袍往后头去换了。
宽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竖起耳朵,隐约听到槐伯在外头来回踱步,以及心烦气躁地说着“好了没”,宋怀明懒懒散散地安抚着他。
沈凝不由加快了更衣的速度。
沈凝今日本就穿了件利落的劲装,脱起来也简单,三两下便将湿衣丢在地上,取了一条长帕来擦拭腿上的水汽。
好的一点是,这兰台阁本身就是暖如夏天一般,倒也不会觉得冷。
沈凝手下迅速,擦拭完水汽刚要去拿干衣服,忽觉身后有人过来,立即反手一掌劈过去。
那手腕却是落入了一人手中。
“凝凝。”
随着一声温柔的轻唤,容澈欺身而来,大手握住沈凝细腰,捞着沈凝前扑了两步,撞进了他的怀中。
“你醒了?”沈凝惊喜不已,“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
容澈背着光,面部的轮廓清晰明了,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但那一双眸子,却黑亮的厉害,声音里面也带着点滴笑意:“怎么在我这里换衣服?”
“我的衣裙湿了。”
沈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衣衫不整的厉害,上身只一件小小兜儿,下身虽有稠裤,却是卷起了半截,修长而笔直的腿暴露在空气之中。
“阿澈……”沈凝的脸红了大半,倾身向前,把自己藏进他怀中,低声说道:“你先松开我,等我换好了衣服咱们再说话。”
容澈本欲再逗逗她,但眼角余光扫到了沈凝缠着白绸布的手腕,那处还渗出几分殷红色。
再联系自己口中铁锈一般的腥味……
容澈剑眉一拧,明白了什么,一时间感动又心疼,也再无逗弄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