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门边纱帐微掀,露出宋怀明那张脸来。
他看起来并没有休息好,俊逸的脸上浮动着几分绢带,双眼也微微发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拿了件外袍来套在身上。
“你这里?”
容澈淡淡道:“这好像是我的地方。”
宋怀明:“……”
穿衣的动作顿了一瞬后,他继续慢条斯理地将衣裳穿好,“是,这是殿下的地方,恩赏给我住的,这没问题。”
这时候,先前那宋怀明的小徒送了洗漱的水进来。
小徒的年龄不大,进来先朝容澈飞快地看了一眼,点头行礼后拘谨地把木盆送到宋怀明面前去。
宋怀明笑道:“你出去吧。”
小徒赶紧退走。
宋怀明便开始弯身洗漱。
容澈只在宋怀明从月亮门内出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之后便将视线转到窗外的院中。
耳边传来一些细微的声音。
他看着院内的绿叶红花充耳不闻。
片刻后,宋怀明清爽地坐到了容澈的对面去,微挽袖子给容澈沏茶,“说说吧,咱们睿王殿下有什么事情,至于让你这大早上的,纡尊降贵到这里来。”
他和容澈的交情不算浅,但也并不深。
还没有到大早上跑来闲谈叙旧的份上。
他很清楚,容澈到这儿,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容澈也无心和他口头逗趣,眼眸一转,视线落到宋怀明身上,“去年清明,我们曾闲谈过一种药,可让人在短时间内虚弱至极。”
宋怀明微微一怔。
站在容澈身侧的槐伯亦是皱眉。
只是他那眼底,更多的是无奈苦笑,而并非意外。
……
容澈只在宋怀明处待了不到半个时辰便回睿王府了。
回程路上,槐伯依然是和容澈同坐一辆马车。
只是他却不像来时那般,能笑呵呵地和容澈闲聊一点趣事。
车内那般安静,外头街道上的人声透过微开的窗户传了进来,让槐伯本来就不宁静的心更添燥意。
在马车转往正府街,外头的人声更多更杂乱的时候,槐伯终于耐不住,皱眉说:“一定要这样做吗?”
“一定要。”
容澈面容平静地说道:“你知道的,我要娶她。”
“你也知道,因为我身份敏感,陛下不愿意让我抱得美人归。”
“当初除夕宫宴他能答应我和沈凝大婚,是因为那个场合,众目睽睽,我们有赐婚圣旨在前,还两情相悦跪地请婚。”
“容子安亦放手成全,所以陛下不得不答应。”
“但他却一直用婚期卡住我们的婚事。”
“这一次虽然太后答应会为这件事情开口,可是太后……”容澈若有似无淡笑一下,微微摇头。
那神色之中尽是看透一切的凉薄之意。
他望着外头街道上的百姓人来人往,淡淡地说:“当日京安山佛寺之中,太后虽答应了,却不代表她不会变卦。”
“她想要朝局平衡,天下安宁。”
而容澈的存在就是个不定时会暴发的,损害这一切的危机。
太后母族在朝中亦有势力。
容澈不确定,这两年,自己对朝廷六部逐渐渗入之事,旁人有没有察觉到。
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如果他的动作被人察觉,也毫不意外。
太后如果知道他的动作、知道他在朝中的影响,只怕不但不会帮忙,还会和景和帝联合起来一起棒打鸳鸯。
这让容澈不得不提前筹谋。
容澈垂眸,淡淡说:“太后固然是理智的,以朝堂、以天下大局为重,可太后也是个女子,女子总是比男子更感性,更容易心软。”
“比如对我,这个小时候曾长在她膝下的孩子,也难免动几分恻隐之心。”
槐伯一时无法反驳,沉默良久才说:“那万一宋怀明那里出点岔子的话……”
“他的医术槐伯是知道的。当初那白雪寒梅本是半个时辰就毙命的剧毒,因为宋怀明的医术,才吊住我一口气,活到如今。”
“我相信这一次也不会出差错。”
槐伯眉毛紧皱。
这种以自身做赌注,把一切交到旁人手上的事情,实在是一场豪赌。
哪怕宋怀明医术真的不错,槐伯也不敢拿这种事情博弈。
可是看着容澈心意已决,槐伯也只能重重叹口气:“就怕按着殿下的意思,真的和小姐成了婚,也不能消除陛下怀疑。”
然而比起别的办法,槐伯又不得不说,如今容澈这个办法是目前比较简便有用的。
顿了顿,槐伯又说:“那……小姐那边要说吗?”
容澈平静无波的眼眸稍稍一动,带起一缕缕波澜来。
沉吟了一会儿,容澈摇头:“不知道,我要想想。”
不说,等事了后沈凝必定怒极,不知如何发作。
但若说了,只怕到时候她反应太平常,戏便不够足。
无论是太后还是景和帝,都是那般精明的人,一旦被他们察觉,自己耍了手段,必定是弄巧成拙。
容澈好看的眉毛轻轻皱起,虽未直言,但那神色却告诉了槐伯他的心意。
槐伯又叹了口气。
只觉自家小主子和沈凝这桩事情波折重重。
若是心态好点,能说一句好事多磨。
但有时仔细想想,又觉得与其这般周折疲惫,倒不如撒手算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
只是这句话,他、荣阳公主、宋怀明不知劝过容澈多少次,容澈根本不为所动。
这世上只有沈凝能让他动心动念,绞尽脑汁。
槐伯忽然想起,昨晚自己让人传出去的信……那是一封给荣阳公主的信。
是因他对容澈现在所做的事情有些踌躇不宁,所以递信前去。
但此时听完容澈说的